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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4-女界鬼域记-清-蹉跎子-第22页

四班生,却坐得歪歪斜斜,数十道俏眼光,都瞧定那一行行的题字,手内石笔,半动也勿能动得。最可怜的便是朱喜鸾与秦素蝶,十个亚刺伯字,勉强识全,平日所习的,至多不过三位头加法,今番的问题,都弄成了连连牵牵,着不清的许多算码,也不知他是加是减是乘是除,内中还中西相间,夹杂个一画一竖的十字形,想来想去,实在弄不出其中元妙,欲思质问同学,怕违犯了考课的规则,欲请示教习,又怕朱鹤仙不肯用情,空惹他抢白几句,若不一问明,势必缴白卷,越加难以为情。私念横也不好,竖也不好,自悔不曾学了莺娘,托病请假,倒未始非藏拙之道,为今这般丑,难免要一献于众人前了。喜鸾、素蝶方在计无所出,眉头上满布皱纹,恰值朱教习、鹤仙与喜鸾做个面对面。瞧着他怔怔出神,浑似石美人模样,也便猜到他的心下事了,因笑问道:「喜鸾妹啊,别是这种便易题目,你还不会做么?」喜鸾道:「做是会做的,不过有点点疑义罢了。」鹤仙道:「有什么疑义,尽可说与我听。」
  喜鸾道:「就是那(与)字底下的(十)字,西式算码里,似乎用不着这劳什子的。朱先生啊,莫非你的笔误么?」鹤仙道:「嗳,岂有此理,这分明代表加字的记号呀,你们初学加法,怎说这加法的主脑字,已不在心了。」喜鸾道:「嗄嗄嗄,原也是个号儿,我半天的搜索枯肠,那里想得到呢。」说着,色豫神暇,且瞧且写,就瞧加法,先从心窝潭里布算一番,起好了腹稿;然后用石版石笔,演了个未定草式,又琢磨了几次,才周规折矩的誊正了,将卷缴讫。那时喜鸾胸前一块石方算堕落,便管好笔儿,慢吞吞从课堂西边兜过东来,瞧瞧同学诸姊妹,都是逗角钩心,默默推算。瞧到头等生沈三凤的桌子上,蓦见他横七竖八正画成个三角形儿,不禁掩口笑道:「三阿姊,你可不是考图画么?」三凤道:「喜鸾姊,这并非图画,也属于算术的一种呀。」喜鸾道:「是那一种算术,我却见所未见。」
  三凤道:「这叫做勾股法。」喜鸾道:「怎样叫勾股呢?」三凤道:「勾稽之勾,股份之股,乃是开方学中的一部分。」喜鸾微哂道:「嗄,原来是粉颈轻勾之勾,双股交迭之股,这春色暗藏的佳名儿,果然非常风致咧。」三凤道:「呀啐,亏你女孩儿家,下得出这两句注脚。」喜鸾道:「就字论字,也算不了我解差的。」旁边王一鹃笑道:「好解得确,好解得确,若非你天字号里的聪敏人,怎能想得到这新鲜创解呢。」说着,三凤握了笔,垂了头,似羞若愠,面盘上疑映带着几点晚霞,喜鸾又在旁看道:「哈哈哈,那图上边甲乙丙三个,是否长于勾股的美少年么?」三凤听了,休想能接他下言,只索不去理会他便了。
  看官们,难道他们当着先生的面,敢于这样虐谑么?都只为喜鸾平日很喜欢寻开心的,又经了前二月里的风潮,三大自由,已得校长的允许,诙谐谈笑,一发是奉旨奉宪,亦后谁来管得,所以喜鸾姑娘,把勾股两字的滋味,细细咀嚼,竟似旁若无人个样儿。此刻钱教习剑虹被他一席勾股话,闹得怒容满脸,浓浓的竖了肩儿,圆圆的睁了眼儿,嗔视喜鸾,瞧个不休。俗谚说的眼睛里放出火来,正是钱剑虹当日形状。喜鸾也见钱教习这副神气,便见机不再多噜苏了,正要收柬纸笔,想退出课堂外来,不料副教习朱鹤仙又叫住他道:「喜鸾,你来你来。」
  喜鸾骤闻叫唤,疑虑不前,暗思他莫非为了勾股的游词,特地叫我去挥叱几声呢。想着蹑蹑踽踽,走向讲台前来,说道:「朱先生,有何见谕?」鹤仙道:「你把这算题讲讲看。」喜鸾哑然道:「朱先生,疑我非自出心裁么?」这题儿(12345678910若干)明明一二三四五加六七八九十,得数便是五十五,谁也算不来呢。」鹤仙摇首道:「差差,你个十百千的位数,也没弄明白,岂不笑死人啊。」说着,南党众女生都哄上来看喜鸾的算学卷,笑声呵呵,响彻屋子。鹤仙便在黑版上画一算式,指给喜鸾看道:「你瞧一万二千三百四十五和六十七万八千九百十相加起来,得六十九万一千二百五十五,方是毫忽不差的共数咧。」喜鸾微点头,怏怏不乐,默了良久,将近十二点锺光景了,雪雁、沉鱼辈也都缴过卷,退归卧室。喜鸾回首一瞧,见课堂以西,跑得一个不剩,也就步迟迟的下堂去了。
  午饭后,南党生都聚在一处,大家取着香皂擦过于手,拿着玉容散粉过于面,便要趁个空儿,打算到马路上玩玩。沉鱼与众姊妹道:「咱们今儿往那里去散散心呢?」雪雁道:「上海的别相景致,尽在咱们的眼中了,还有甚好玩的地方呀?」沉鱼道:「不是这么讲的,咱们整坐了两日,考的困乏了,不拘何处去,寻寻快话,才好把胸膈间的闷气,开豁些儿啊。」莺娘喜道:「鱼姊之言,正合着我的意咧。」沉鱼道:「妹子们想想看,到底有甚好玩的地方呢?」红鹦道:「有的有的,我前天瞧见繁华报的花榜、状元、榜眼都在东荟芳潇湘馆内,可要同去赏识赏识啊?」沉鱼拍手道:「妙妙,就去就去。」莺娘忽脸儿一沉道:「我偏不去。」沉鱼道:「莺孩子,别做神作势了。」
  莺娘蹙额道:「求你饶了小妹罢,前番迎春坊,险被花戏鸯窘杀,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