等说起来,柳下惠竟是古今第一个拐子了。你这样不明道理的人,不知是那个瞎子叫你在此做镇守,可笑之甚!”镇守被铁公子几句言语,越发急了,因说道:“你能言快语,想是个积年的拐子。你欺我官小,敢如此放肆,我明日只解你到上宪去,看你有本事再放肆么?”铁公子道:“上司莫不是皇帝?”镇守道:“是皇帝不是皇帝,你去见自知。”因又对李太公道:“你这老儿,老大年纪,还讨少年女子作妾,自然惹出事来。”又将桃枝叫到面前一看,年纪虽则三十余岁,却是个擦指抹粉的材料,因问道:“你还是同人逃走,还是被人拐去?”桃枝低了头不做声,镇守道:“我此时且不动刑,解到上司拶起来,怕你不说!”又吩咐李太公道:“将这起人犯,你可好好带去看守,我明日替你出文书,亲自解到上司去,你的冤屈自然伸理。”李太公推辞不得,只得将铁公子都拥了到家。因见铁公子将镇守挺撞,不知是个甚人,不敢怠慢,因开了一间上房请他住,又摆出酒饭来,请他吃了,欲要将妾桃枝叫进去,又恐怕没有对证,不成拐带,只得也送到上房来同住。
只因这一住,有分教:能碎白璧,而失身破斧;已逃天下,而疑窃皮冠。不知解到上司又作何状,且听下回分解。
第九回 虚捏鬼哄佳人徒使佳人喷饭
词曰:
大人曰毁,小人谓之捏鬼。既莫瞒天,又难蔽口,空费花唇油嘴。明眸如水,一当前已透肺肝脑髓。何苦无端,舍此灵明,置身傀儡?
右调《柳梢青》
话说铁公子被李太公胡厮乱缠住了,又被镇守装模作样,琐琐碎碎,心下又好恼,又好笑。到了李老儿家,见拿出酒饭来,也不管好歹,吃得醺醺的,叫小丹铺开行李,竟沉沉的睡去。此时是十四五,正是月圆。铁公子一觉醒来,开眼看时,只见月光照入纱窗,那个桃枝妾,竟坐在他铺旁边,将他身体轻轻摩弄。铁公子一时急躁起来,因用手推开道:“妇人家须惜此廉耻,莫要胡为!”因侧转身,向里依旧睡去。那桃枝妾讨了没趣,要走开又舍不得,只坐了一会,竟连衣服在脚头睡了。
原来李太公虽将妾关在房里,却放心不下,又悄悄在门外窃听,听见铁公子羞削他,心下方明白道:“原来都是这淫妇生心。这个少年到是好人,冤屈了他。”到了天明,就要放他开交,怎奈镇守不曾得钱,又被铁公子挺撞了一番,死命出了文书,定要申到道里去。李太公拗他不过,只得又央了许多人,同拥到道里来。
不期这日正是道尊寿日,府、县属官俱来庆贺。此时尚未开门,众官都在外面等候。忽见一伙人,拥了铁公子与桃枝妾来,说是奸情押带,各各尽教去看。看见铁公子人物秀美,不象个拐子,因问道:“你甚么人,为何拐他?”铁公子全不答应。又问桃枝:“可是这个人拐你?”桃枝因夜里被铁公子羞削了,有气没处出,便一口咬住道:“正是他拐我。”个个官问他,都是如此说。镇守以为确然,其实得意,只候道尊开门,解进去请功。
正在快活,忽历城县的鲍知县也来了,才下轿,就看见一伙人同着铁公子与一个妇人在内,因大惊问道:“这甚么缘故?”镇守恐怕人答应错了话,忙上前禀道:“这个不知姓名的少年男子,拐带了这李自取的妾逃走,当被众人赶到半路捉庄,人赃现获,故本镇解到道爷这里来请功。”鲍知县听了大怒道:“胡说!这是铁都堂的公子铁相公,他在本县,本县为媒,要将水侍郎的千金小姐嫁他为妻,他因未得父命,不肯应承,反抵死走了来。你这地方甚么村姑田妇,冤他拐带!”镇守见说是铁都堂的公子,先软了一半,因推说道:“这不干本镇事,都是李自取来报的,又是这妇人供你的。”鲍知县因教家人请铁相公来同坐下,因问道:“台兄行后,为何忽遇此事?”铁公子就将林子边遇见一个后生与此妇人同走之事说了一遍,鲍知县道:“只可惜那个后生下曾晓得他的姓名。”铁公子道:“已问知了,就是这李自取的外孙,叫做宣银。”鲍知县听了,就叫带进那老儿与妇人来,因骂道:“你这老奴才,这大年纪,不知死活,却立这样后生妇人作妾,已不该了。又不知防嫌,让他跟人逃走,却冤赖路人拐带,当得何罪?”李太公道:“小老儿不是冤他,小的妾不见了,却跟了他同走,许多人公同捉获,昨夜到镇,况妾口中又已供明是他,怎为冤他?”鲍知县又骂道:“你这该死的老奴才,自家的外孙宣银与这妇人久己通奸,昨日乘空逃走,幸撞见这铁相公,替你捉回人来。你不知感激,怎到恩将仇报?”李太公听见县尊说出宣银,方醒悟道:“原来是这贼种拐他!怪道日日走来,油嘴滑舌的哄我。”因连连磕头道:“不消说了。老爷真是神明!”鲍知县就要出签去拿宣银,李太公又连连磕头求道:“本该求老爷拿他来正法,但他父亲已死,小的女儿寡居,止他一人,求老爷开恩,小的以后只不容他上门便了。”鲍知县又要将桃枝拶起来,李太公不好开口,亏得铁公子解劝道:“这个桃枝是李老儿的性命,宣银既不究,这桃枝也饶了他罢。”鲍知县道:“这样不良之妇,败坏风俗,就拶死也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