言语粗俗,必然要触怒铁相公,必然铁相公要行。家小姐又不便留,但恐怕匆匆草草,盘缠未曾打点,故叫小的送了些路费并小菜在此。”铁公子听了大喜道:“你家小姐不独用情可感,只这一片慧心,凡事件件皆先知,种种周备,真令人敬服。”水用道:“小的回去,相公可有甚言语吩咐?”铁公子道:“我与你家小姐陌路相逢,欲言恩,恩深难言;欲言情,又无情可言。只烦你多多拜上小姐,说我铁中玉去后,只望小姐再勿以我为念,便深感不朽矣。”水用因取出那十两银子并菜果,付与小丹纳下了。
铁公子有了盘缠,遂叫小丹雇了一匹驴,竟望东镇一路而来。不料出门迟了,又在县中耽搁了半日,走不上三十余里,天就晚了,到东镇还有二三里,赶驴的死也不肯去了,铁公子只得下了驴子步行。又上不得里许,刚转过一带林子,忽见一个后生男子,肩着一个包袱,领着一个少年妇人,身穿青布衣服,头上搭着包头,慌慌张张的跑来,忽撞着铁公子,十分着惊,就要往林子里去走。铁公子看见有些异怪,因大喝一声道:“你拐带了人家妇人,要往那里走!”那妇人着这一惊,便呆了走不动,只立着叫饶命。那后生着了忙,便撇了妇人,丢下包袱,没命的要跑去。铁公子因赶上捉住,问道:“你是甚么人?可实说了,我便放你。”那后生被捉慌了,因跪在地上,连连磕头道:“相公饶命!我实说来。这女子是前面东镇上李太公的妾,叫做桃枝,他嫌李太公老了,不愿跟他,故央我领他出来,暂时躲避。”铁公子道:“这等说来,你是个拐子了。”那后生道:“小的不是拐子,就是李太公的外孙儿。”铁公子道:“叫甚名子?”那后生道:“小的叫做宣银。”铁公子又问道:“是真么?”宣银道:“老爷饶命,怎敢说谎。”铁公子想了想道:“既是真情,饶你去罢!”因放了手。宣银爬起,早没命的跑去了。
铁公子因复转身来问那妇人道:“你可是东镇上李太公的妾么?”那妇人道:“我正是李太公的妾。”铁公子又问道:“你可叫做桃枝?”那妇人道:“我正叫做桃枝。”铁公子道:“这等说起来,你是被拐出来的了。不必着惊,我是顺路,就送你回去可好么?”那妇人道:“我既被人拐出来,若送回去,只道是有心逃走,那里辨得清白?相公若有用处,便跟随相公去罢。”铁公子笑一笑道:“你既要跟随,且到前边去算计。”因叫小丹连包袱都替他拿了,要同走,那妇人没奈何,也只得跟了来。
又走不上里余,只见前面一阵人飞一般赶将来。赶到面前,看见那妇人跟着一个少年同走,便一齐叫道:“快来!好了,拿着了!”众人听见,遂一齐将三人围住,一面就叫人飞报李太公,铁公子道:“你们不必罗唣,我是方才路上撞见,正同了送来。”众人乱嚷道:“不知你是送来,还是拐去,且到镇上去讲!”大家围绕着,又行不上半里,只见又是一阵人,许多火把照得雪亮,那是李太公闻知自赶来了。看见铁公子人物俊秀,年纪又后生,他的妾又跟着他走,气得浑身都是战的,也不问个明白,照着铁公子胸腹就是一拳头,口里乱骂道:“是那里来的肉眼贼,怎拐骗我的爱妾?我拚着老性命与你拼了罢!”铁公子忙用手托开,说道:“你这老人家也忒性急,也不问个青红皂白,便这等胡为!你的妾是被别人拐去,是我看见,替你捉转来的,怎不谢我,到转唐突?”李太公气做一团,乱嚷乱跳道:“是那个拐他?快还我一个人来!在那里撞着?是那个看见?”因用手指着那妇人道:“这不是我的妾?”又用手指着小丹拿的包袱道:“这不是我家的东西?明明的人赃现获,你这肏娘贼,还要赖到那里去!”铁公子看见李太公急得没法,转笑将起来道:“你不须着急,妾已在此,自然有个明白。”众人对李太公道:“这等时候,黑天黑地,在半路上也说不出甚么来,且回到镇上,禀了镇爷,用起刑具,便自然招出真情。”李太公只得依了。
大家遂扯扯拉拉,一齐拥回镇上来见镇守。这镇守是个差委的吏员巡检,巴不得有事,听见说是有人拐带了李太公的人口,晓得李太公是镇上的财主,未免动了欲心,看做一件大事,遂齐齐整整带上纱帽,穿起圆领,叫军乒排衙,坐起堂来。众人拥到堂前,李太公先跪下禀道:“小老儿叫做李自取,有这个妾,叫做桃枝,今忽然门户不闭,被人拐去。小老儿央人分头去赶,幸得赶着了。”因用手指着铁公子道:“却是这个不知姓名的男子带着逃走,人赃俱获在此,求爷正法。”镇守叫带过那个拐子来,众人将铁公子拥到面前,叫他跪下。铁公子笑一笑道:“他不跪我也罢了,怎叫我去跪他?”镇守听了满心大怒,欲要发作,因看见铁公子人物轩昂,不象个以下之人,只得问道:“你是个甚么人?敢这等大模大样?”铁公子道:“这里又不是吏部堂上,怎叫我报脚色?你莫怪我大模大样,只可怜你自家出身小了。”镇守听了,一发激起怒来,因说道:“你就有些来历,今已犯了拐带人口之罪,只怕也逃不去了。”铁公子道:“这妇人你怎见得是我拐带?”镇守道:“李家不见了妾,你却带着他走,不是你拐却是谁拐?”铁公子道:“与我同走,就是我拐,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