的。犹如大官大员升官调缺,总以部文为凭,电传上谕亦是作不得准的。所以我前头虽然接到电报不报丁忧,于例上亦没有什么说不过去。"此时合衙门上下方才一齐晓得老爷丁忧,一个个走来慰问。王柏臣也假做出闻讣的样子,干号了一场。一面禀报上司,一面将印信交代典史太爷看管。跟手就在衙门里设了老太爷的灵位,发报丧条子,即日成服。从同城起以及大小绅士,一齐都来叩奠。
转眼间上头委的瞿耐庵也就到了。瞿耐庵未到之前,算计正是开征时候,恨不得立时到任。等得接印之后一问,钱粮已被前任收去九成光景,登时把他气的话都说不出来。后来访问前任用的是个什么法子,才晓得每两银子跌去大钱四百,所以乡下人都赶着来完。常言道:"好事不出门,恶言传千里。"王柏臣接着电报十几天不报丁忧,这话早已沸沸扬扬,传的同城都已知道,就有些耳报神到瞿耐庵面前送信讨好。瞿耐庵拿到这个把柄,恨不得立时就要禀揭他。遂只详求实在,又有人把帐房师爷待出主意,叫他跌价的话说了出来。于是瞿耐庵恨这帐房师爷比恨王柏臣还要利害,总想抓他一个错,拿练子锁了他来,打他二千板子,方雪此恨。
此时王柏臣钱虽到手,一听外头风声不好,加以后任同他更如水火,现在尚未结算交代,后任已经处处挑剔,事事为难。凡他手里顶红的书差,不上三天,都被后任换了个干净,就是断好的案子,亦被后任翻了好几起。此时瞿耐庵一心只顾同前任作对,一桩事到手,不问有理无理,但是前任手里占上风的,他总得反过来叫他占下风,要是前任批驳的,到他手里一定批准。
有天坐堂,一件案情有姓张的欠了姓孙的钱,有二十多年未还。还是前任手里,姓孙的来告了,王柏臣断姓张的先还若干,其余拨付。两造遵断下去。这个档口,齐巧新旧交替,等姓张的缴钱上来,已是瞿大老爷手里了。瞿大老爷有心要拿前任断定的案子批驳,就传谕下来,硬叫姓孙的找出中人来方准具领。姓孙的说:"我的老爷!事情隔了二十多年,中人已经死了,那里去找中人?横竖有纸笔为凭,被告肯认帐就是了。"瞿耐庵道:"放屁!姓张的答应,我老爷不答应!没有中人,没有证见,就听你们马马糊糊过去吗?钱存案,候寻到中人再领。"一阵吆喝,把两边都撵下去。这是一桩。
又有一桩:是一个姓富的定了一家姓田的女儿做媳妇。后来姓田的忽然赖婚,说了姓富的儿子许多坏话,就把女儿另外许给一个姓黄的。姓富的晓得了,到州里来打官司。前任王柏臣断的是叫姓黄的退还礼金,拿姓田的训饬了两句,吩咐他不准赖婚,仍旧将女儿许配姓富的。当时三家已遵断具结。到了瞿耐庵手里,姓黄又来翻案。瞿耐庵一翻旧卷,便谕姓田的仍将女儿许于姓黄的儿子。姓富的不答应,上堂跪求。老爷说:"你儿子不学好,所以人家不肯拿女儿许给他。只要你儿子肯改过,还怕没有人家给他老婆吗?不去教训自己的儿子,倒在这里咆哮公堂,真正岂有此理!再不遵断,本州就要打了!"一顿臭骂,又把姓富的骂了下去。
过了一天又问案。头一起乃是胡老六偷割了徐大海的稻子,却不是前任手里的事。瞿耐庵坐到堂上看了看状子,便把原告叫了上来问了两句,叫他下去。又叫被告胡老六上来,便拍着桌子,骂道:"好个混帐王八蛋!人家种的稻子,要你去割他的!"便喊叫:"拉下去打他三百板子!"被告胡老六道:"小的还有下情。"瞿耐庵喝令:"打了再说!"早有皂役把他托翻了,打了三百板,放他起来跪着。瞿耐庵道:"你有什么话,快说!快说!"胡老六道:"小的的地是同徐大海隔壁。他占了小的地,小的不依他,他不讲理,所以小的才去割他的稻子的。"瞿耐庵道:"原来如此。"再把原告徐大海带上,骂道:"天下人总要自己没有错才可告人!你既然自己错在前头,怎么能怪别人呢?也拉下去打三百!"徐大海道:"小的没有错。"瞿耐庵道:"天下那有自己肯说自己错的!不必多说!快打!快打!"站堂的早把徐大海拉下去,亦打了三百。瞿耐庵便喝令到一边去,具结完案。
随手问第二起,乃是卢老四告钱小驴子,说他酗酒骂人。瞿耐庵也是先带了原告问过,叫他下去,把被告带上来,打了一百。被告说:"小的平时一钟酒不喝的,见了酒头里就晕,怎么会吃醉了酒骂人呢?是他诬赖小的的。"瞿耐庵又信以为真了,竟把原告喊上来,帮着被告硬说他是诬告,也打一百。仍旧带在一旁具结。
于是又问第三起,是一个人家大小老婆打架儿。大老婆朱苟氏,小老婆朱吕氏,男人朱骆驼。这件事实在是小老婆撒泼行凶,把大老婆的脸都抓破,男人制伏不下,所以大老婆来告状的。瞿耐庵把状子略看了一看,便叫带朱苟氏。朱苟氏上来跪下,刚说得几句,瞿耐庵不等他说完,便气吁吁的骂道:"统天底下,你做大老婆的就没有好东西!常言说得好:'上梁不整下梁差。'你倘若是个好的,小老婆敢同你打架么?这要怪你自己不好。我老爷那里有工夫替你管这些闲事!不准!"又把男人朱骆驼叫上来吩咐道:"你家里有这样凶的大老婆,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