窗,就有老妈把他领到上首一间外房坐着,也有些丫头老妈在里头,也不来问他的信。停了一会,搬出菜来斟了酒,请他坐,一个丫头低低的说了句:“奶奶就来。”又隔了一刻,又有两个丫头掌着灯,照着一个二十左右的美人进来,一张鹅蛋脸,高高儿的鼻梁,一双桃花眼光彩照人,风神俊逸。进了门就说:“忝怕你饿,所以叫他们先开饭,我却失陪了。”范星圃也站起来招呼了一声说:“奶奶赏饭也不敢客气,已先吃了两杯。”这位奶奶也就在旁边坐下,丫头递上杯筷,也陪着吃。范星圃低低的问了声芳名,那奶奶望他笑了一笑,没有回言,他也不敢再问。吃完了饭,那奶奶挽着他手到房里坐着,也是有说有笑的,却绝不问及姓名来历。房里收拾的美丽非凡,床上是锦衾绣褥,彩慢罗帏,靠床面前一张条桌子,那边一个钟箱,里面一架大挂钟,陈设的光怪陆离,范星圃也看不清这许多,大约是同那聊斋上所说的天宫一般。又坐了一会,一个丫头拿了两碗冰燕场送与他,同那奶奶各吃了。一个老妈子就来开了辅,下了罗帐,走到范星圃面前说:“老爷先睡。”范星圃就把外面衣服脱下,那老妈子接了过来连忙折好收入柜里。范星圃又要了夜壶解了小手,上床脱衣拥装而卧,那老妈子把床面前的鞋子也收起来。那位奶奶还坐在窗口吃着水烟,同丫头、老妈们说笑。又一会儿,听见院子里许多男人家脚步声音,又听见一个人喊了一声道:“九奶奶睡了没有?”一个老妈子连忙应道:“没有睡。”只见一个男人家,有三十多岁的光景,走了进来。穿着袍褂,戴着翎顶,隔着帐子,却看不出那顶子是甚么颜色,大约总不是绿的。进房就在当窗的椅子上坐着,一个丫头忙点了火过来装潮烟,一个老妈子倒了一碗茶,那奶奶也同他谈了些闲话。忽然,看见这男人家站起来,身朝床面前走,范星圃虽是个极有主意的人,到这时候,也不由的吓得汗流浃背,想今天可是毁了。幸亏这男人家是走到钟面前看时刻的,说道:“呀,已经快两点,不早了,我要去了。”那九奶奶道:“这个钟总快到将近一刻的光景,明儿要收拾呢。”这男人道:“那容易,你明儿交代长富就是了。”说着招呼掌灯老妈子打起帘子,这男人家走了出去,范星圃才放心。然后,这位九奶奶卸了妆,解了手,用了水,丫头收拾干净,把挂的保险灯吹息了,留了一张桌灯,移在床面前条桌上,关了房门退入后房。这位九奶奶一笑,搴帏解衣入帐。毕竟这一宵风味如何,做书的没有干过这种险事,不敢妄谈,或者同在上海堂子里吃过双怡,大致差份不多也未可知。第二天,到八点多钟才起来,还是那个打灯笼的把他送了出去,依旧是那辆车,上车之后仍!日转了几个弯子,不过觉得比昨天晚上快了点,到了玉河桥,那车把势说道:“老爷请赏点酒钞,另外雇车去罢,我不能送了。”范星圃跳下车,又给他十吊钞的票子,自己步行出城,回到店里,他的那些家人说:“老爷到那里去的?昨儿家人们找了一晚。”
范星圃道:“被一位老爷拉去打了一夜的牌。”又问有没有事件,那家人回道:“没有甚么事,就是通裕胡老爷今晚清在国兴。”范星圃一人静坐,想起昨夜虽是十分缴幸,却也十分危险,这种事真不可再的,倒是这华家的亲事,那是可以财色双收的事,今晚必得再切切实实托一托胡式周。晚上,胡式周来催请到了国兴,那国兴主人佩秋就连忙迎着招呼进去,其时到的客人还少,范星圃就拉了胡式周到旁边密密的同他谈这华家的事体,胡式周说道:“华家呢也还愿意,但是,听说有位江苏引见的道台还有位翰林也在那里求亲,所以,华家还要拣一拣呢,我再竭力的替你想法罢。”稍停,客齐入坐,不过是两位京友,还有几位外乡进来引见的,因为书里没有他们的事,做书的也就不去打听他们的姓名,想来看书的也不限言要一个个去考究的。
近来,京里自从南班子一来,甚么林佳生、谢珊珊、杨宝珠、花宝琴名震通过,朝贵争趋,不但令那北地胭脂减色,就是这菊部生涯也几乎为他们占尽,竟致车马寥寥,这些相公却也远不及。从前做书的也懒得细细的去摹写他们,大约不外乎唱两枝曲子,敬两杯酒而已。隔了几天,天气渐暖,是在园子里引见的。范星圃居然蒙恩召见了一次,又到各位军机那里叩谒,洪中堂说:“上头意思很喜欢,大约就有好音,你且等着罢。”厉大军机也说:“朝廷正在破格用人,上头说你人很明白,大约是个好消息呢。”范星圃回到外城又应酬了几天。那天,正在店里剃头,只见贾端甫飞了一个信来说,顷接宁河师函知阁下已简守衡州,专此驰贺云云。接着,又见一个专马来,是头班达拉密孟京堂的信,也是这话,叫赶紧到园子里预备谢恩,他这一见欢喜不尽,随后,就有长班人等,前来道喜。这天本来还有酒局,赶紧叫人辞了。一面套车到园子里,托孟京堂办了谒恩折子,又到洪中堂、万大军机两处转了一转。第二天,折子进去又叫了一回起见下来,就到各位军机那里叩谒,幸喜在园子里住的都不远,一天就可以见齐,那洪中堂、厉大军机自然有一番欣贺勉励的话。在园子里住了三天才得回城,道喜的纷纷不绝。
那如天下的事喜必成双,这范星圃竟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