见这世妹比那小时更加娇艳,春山锁翠,秋水横波,穿着一身缟素衣裳,尤为光彩夺目。不觉得竟看出了神,因为先生在坐也只得收视返听。谈了些家常,说家母明天就要来接过去玩玩,谢达夫也说,本也就要过来替干娘请安。谈了半天,王梦笙回去告诉了老太太,谈这警文世妹竟守了寡。吴氏老太太也觉得可怜。第二天,就叫打轿子,把谢小姐同喜姨娘一起接了过来见过面,自然有许多怜惜安慰的话,以后也就常来常往。这警文小姐有时也就住在王家,同这梅让卿更加莫逆,两人结了姊妹。王梦笙本是从小见惯,同窗共研的人,也就不时亲近,那警文小姐倒也没有那种躲躲藏藏的小家习气,不过总是谈论些文调,讲说些时事,却不敢一语及于押亵,有时王梦笙也在那蕴藉的谈风里头,写着点爱怜的密意,那警文小姐也似解非解、似答非答的说上两句,那种机锋全在若即若离之间。
看书的诸位,天下的“色”共有好几种,大约那实事之外更无拿情的,最为下等,那事前则抚摩挑逗,事后则偎倚依恋的,其神趣已不专在实事之时,这也算是中等。独有这种含意不伸,幽怀难写的,说他是无情,却有无限的然倒缠绵,在那语言眉目之外,说他是有情,又有一种端庄大雅在那起居言动之间,叫人亲又不能亲,放又放不下,那些小说书上就说,这种是情而不淫的了,不知这一种人却是上等之色。请到极处,亦淫到极处。比那见面就为事,完事就无情者相去悬殊,就比那必须亲沾色泽,铁挂片冠,然后令人动心的,也觉得一个当须凭实,一个全在摩空了。碰到这种人,在那蠢男莽汉,他本不能领略倒也没甚要紧。若是慧业文人,钟情才子,真要被他将魂魄摄去,做那脚垒上的孙子梦呢。所以,有一部笔记说,这一种叫做销魂狱。这个名目真真不错,这王梦笙碰着这谢警文可就进了销魂狱了。因怜成爱、因爱成痴竟弄得梦魂颠倒,茶饭不思,说他病又没病,说他不病又似有玻他这位梅氏夫人看出几分,问他道:“你到底觉得怎么?”他总赖说:“并不怎么。”再隔几天,更加甚了,竟会一个人坐在那里不言不语的,出上半天神。见了那谢警文倒也是呆呆的,并不像从前的有说有笑。梅氏夫人虽不敢告诉人,心中却十分着急,晚上再四盘问并且说道:“无论有甚么心事,你告诉了我,总替你想法子做成功。”他才似乎有点醒悟说道;“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怎样的,自从见了这谢警文,这心里就放不下,我也明晓得这事万做不到,时常自己抑制自己,但是不能自主。这两天觉得这个心竟变了个灵飘飘的,也不知道在我身上不在,也不知道在他身上不在?”梅让卿道:“我早已看出来了,我说有法子想,必须遂了你的愿,才算我做成这个让字呢。”王梦笙望他连连作揖道:“但是想甚么法子呢?”梅让卿沉吟了一会,笑道:“有了,下个月不是老太太的生日笃?你可唱天戏。”
附着耳朵道:“就如此如此罢,到那时你可要放出本事来,我可不能来帮你。”王笙听了,心中大喜,那似痴非痴的病,也就好了。这吴氏老太太是九月十六的生日,这天王梦笙定要做寿唱戏,老太太想儿子也是个翰林家里,有的是钱,做做寿也不妨,也就答应。这天府中文武无一个不来应酬,男女亲友来祝寿的真不少。那谢小姐同喜姨太太自然也来了,到了晚席散后,谢家派人来接梅氏夫人,定见不放谢小姐回去,说今天虽然还有两位本家小姐在一块住,我们就姊妹同床罢。喜姨娘也说小姐就在一块看看,我是有这小少爷不能不回去。谢警文也就答应了,那喜姨娘先道谢回家。到了十点钟,客已散尽,老太太兴致甚好,同着谢警文、梅让卿,还有两位本家小姐,那位老姨太太又舒舒服服的看了两出方命歇锣。梅让卿伺候老太太安睡,同着谢警文到自己房里,又吃了两杯酒,然后解衣安睡。约有一刻工夫,听谢警文微有呼吸之声,连忙轻轻的起来用了拔赵帜易汉帜的法子,换了王梦笙上床,他却躲到套房里去睡。这王梦笙已把外头衣服脱了,只穿着紧身小衣,掀开了香衾看,这谢警文娇眸双合,媚靥微艳,真如着雨海棠。轻轻的把他中衣褪了一半,映着灯光看那粉臂雪股,十分醉心,正在细细赏鉴,准备着真个销魂。不想那指尖儿微微碰了一碰他腿上的玉肌,竟把这天人警醒,翻身坐起,见是王梦笙,登时柳眉倒竖,杏眼含嗔,就有个要高声喊叫的意思。吓得这王梦笙连忙爬起,跪在床前,那谢警文本来要喊,因想这时候已交四更,在他家里闹了起来又怎么样呢?而且这位老太太平日相待甚厚,计算他辛苦了一天,刚刚睡着,惊动了他似乎过意不过,就忍住了没有喊出来。看这王梦笙笔直的跪在床前,谢警文披了小袄,指着他骂道:“你这禽兽拿我当甚么人看待?要来污我的名节,你仗着你是个翰林有钱有势,欺负我贫家孀妇,明儿倒同你去评评理看。”一手在床面前条桌上取了水烟袋吸着了,嘴里千禽兽万禽兽不住的骂,到桌头上就拿着火煤子在王梦笙头顶上烧,可怜这王梦笙也不敢回嘴。那谢警文烧的手势虽不重,到底有些疼也只忍着,不但不敢动并且不敢哼,竟为木鸡一般,听这谢警文数说一回烧一回,总是甘心忍受足足有一个时辰。听见转了五更,这谢警文见骂也骂不出个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