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不多时,客已来齐,有南昌府的亨太尊,新达启的华大令,派办处兼军机所提调全太尊,这全太尊,就是那做吉安府的全似荐。还有他本局的几位委员,及书启帐房师,即共坐了两桌。五点钟开锣,唱了两出,只见一个穿出烟银纺绸衫夹纱背心、绣花薄底镶鞋,留着全发的小旦,走了进来,年纪约有十八九岁,生得眉清目媚,齿白唇红,走到两席面前,遍请了安。叶勉湖拉着他手道:“艳香,你怎么这时候才来?七姨太太等了你半天,快些进去妆粉罢。”艳香说:“我今天起来迟了些。”说着就走到点房里去。这叶勉湖的七姨太太,就是从前贾端甫赏识的那个双珍。叶勉湖在秦淮时讨他也有四五年了。看见艳香进来,就说道:“你怎么来的这么迟?把人家眼睛都盼穿了。”艳香赶紧走近两步,靠着膝前请了个安道:“劳姨太太久等,真对不住。”
七姨太太就拉着他手说:“你坐着罢,不早了,我来替你梳头。”桌上妆具已经摆好,趁着丫头出去泡茶,两人脸靠脸的照着镜子,亲热了一会。然后替他把头发打开,慢慢的替他梳好头,拿自己的珍珠轻镶玉发花别子替他插好。艳香却自己洗了脸,扑了粉,微微的点了点胭脂。七姨太太开了衣橱,拿自己的衣服与他穿,艳香说:“今天排的戏里头有出庙会,是要解怀的,连兜小衫都要呢。”七姨太太就拿了一个京城里带出来,一面红纱,一面夹层里画着青蛇的兜肚与他带,艳香脱了衣裳,露出一身雪白粉嫩的肌肤,七姨太太亲手替他把这兜肚结好,他就穿了这七姨太太的贴身小衫,坐到七姨太太的床上,套了七姨太太的一条纺绸镶脚的裤子,装了跷。然后加了外衣,收拾停当,照了照镜子,戴上七姨太太的耳环,望着七姨太太说道:“我就要上台,你就来看罢。”七姨太太笑着应了,带了一个小丫头,走到厅旁边一间小书房里去看,这是他向来看惯的地方,叶大人特为替他收拾出来的。艳香走到花厅,真是一个婷婷袅袅的佳人。不知道的,几乎当作叶大人的姨太太出来了,又在叶勉湖身边坐了一坐,然后上台。这里开席,又叫了几个档子班的倌人陪酒。艳香先唱了一出昆曲的“偷诗”,做到那潘必正掀开帐子看他那杏眸娇合,莲瓣斜倚,潘必轻轻抱起腰肢,真令人心驰目眩。隔了两出,又喝“庙会”,解开衣襟露出了红纱兜肚,映着那雪白胸膛,任着那迎三公子摩挲双乳,看的人皆羡这小生几身修到。那南昌府亨太尊,笑着向他那相好倌人玉仙道:“比你的不晓得如何?”玉仙把他打了一下,又低低的说道:“你也去摩一摩看好不好。”亨太尊就伸手来摩玉仙的说:“先摩摩你的看。”玉仙连忙推开他的手,又低低的笑着说道:“我的你还没有摩够么?你去摩摩他的,就晓得了。”不一时,艳香下台,仍在叶大人身边坐着。
等到那笙歌归别院、灯火下楼台的时候,众人都已各归府第。
这艳香是否就住在叶大人的上房里头,那就不得而知。
叶勉湖本是富豪,又当阔差,不时邀了亲王过去选舞微歌,赌花论酒,往来甚欢。又过了两个多月,有一天傍晚,王梦笙、章池客打公司回家,同着两位如君坐在一处闲谈,忽然接到叶勉湖一个条子,说是今日拟为艳香除乐籍列入金钗,务乞两君速临商酌。此一篇花样翻新的文字,亨波如太尊亦在坐,望即命驾勿却为幸。两人看了说道:“消除乐籍呢,倒也常见,至于列入金钗,可是从未听见过的。我两人生平的事,已经要算出奇出格的了,若像这样新鲜文章真是闻所未闻,倒不得不去领教领教呢。”两位如夫人也说这事真正稀奇,你们去了回来细细的讲与我们听罢。诸位要知其详,请等他两位回来告诉他姨太太的时候,让做书的去听他一听,演说出来便知道了。
第九回
助奁妆院司同掷锦误朝贺府县共迷花
王梦笙、章池客两人坐了轿子,同到叶公馆。那南昌府亨太尊已先来了,见了叶勉湖问其所以,原来这上一天,十月朝街上出会,艳香刚在人家唱堂戏坐轿子回来,没有卸妆,就同着他师傅的小婆媳妇,还有邻居家的一位姑娘,一齐走到街上看会,被一位警察局的副委看见,他说不应扮着女子,夹在妇女淘里,有伤风化申斥几句。这艳香是向来在抚台、藩台、衙门上房里,穿房入户,同大人、少爷、太太、小姐们平吃平坐惯了的,他哪里把这种磕头虫的小老爷,放在眼里,听他申斥就顶撞了两句,这位老爷也是个少年初出山的,在官场阅历还浅,那腔子里还有点热血未曾化凉,登时大怒,就吩咐巡兵把他带到局里。这副委穿了公服,坐上公堂,叫带过这戏子来,艳香到这时候也就只得跪下,问了几句,这艳香还仗着势同他辩驳回嘴,弄得这副委下不来台,就喝声拉下去打。那巡兵把他拉下,还是穿着女妆,就褪了裤子,露出那曾经供奉过各位贵官富商的香臂。这时候,幸亏那正委听见信赶了回来,见这副委正在堂上,不能上去拉他,一面叫家人请他下来说:“总办,有要话吩咐。”一面叫人拦行刑的巡兵说:“先放他起来,停会再打。”可怜那嫩皮肤上,都已经吃了十几片的毛竹笋了。
这副委下来,那正委连忙抱怨道:“这个人你怎打得,他是抚台、藩台各位大人都赏识的,你打了他,不但你的功名保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