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安敢不完?”文侯问道:“这话更难明白:商既不领帑,如何甘具领结?
”龙商道:“为头的狡猾,有利具了,哪怕众商不完?”文侯道:“不完便怎么?想必事事威凌挟制?”龙商道:“岂但用威,且不给凭。无凭则官砂皆私砂矣。”文侯道:“当今法令森严,诸商何无揭告得?”龙商道:“尊客所论虽是,但不知商人习惯——口厌膏粱,身耽逸乐,举动皆须仆妻,微末辛苦便不能堪。况笔秃而口欠,利茅塞而律例不知,岂敢与盘结势要之管辖颉颃乎?”文侯道:“诚如尊论。然岂无二三稍明理势者,见家业终归于尽而拚命上诉乎?”龙商道:“此中有二种:一种因俗尚浇漓,行而不成,同袍者弗原谅而反诮讪,是以宁死不行;一种今日亏本,犹望日后得利,因循渐次至于消乏,如小子是也。”文侯道:“虽然,未必尽是借公入橐,商情未必困苦。每见商人报效捐项,主上辞之再三,而犹踊跃再四,必请收而后己。难道另有一种殷商不成?”龙商垂泪道:“哪里另有甚么殷商!俱系按篓派加。这踊跃急公,是足目睹商情乎?是于纸上见之乎?”文侯道:“每于抄录本章上见之。”龙商大哭道:“若不说得好听,主上岂肯轻收?‘踊跃急公’字样,遮饰商贾无限刳肉医疮,折本失业,倾家丧命苦楚在中。”文侯道:“闻管玉砂冈大夫,屡代各商加增砂价,则系官取于商,商取于民。糜费虽重,皆自售价增偿,何至折本倾家丧命?”龙商叹息道:“砂价不增,止于病商;加增砂价,商民兼病。不但增价为驱民食私,且费又暗勒加,实无益而反有损。”广望君道:“主上颇知商艰,有所调剂,奏上必允。特限于无可调剂耳。”龙商道:“调剂则大小众商皆利,而奸商之利反轻。是以凡有实在调剂,奸商必一计阻之,以垄断专利。”文侯道:“原来底里若此。苟非素经历练,安能得知?近来督理大夫谁贤谁愚?”龙商道:“最贤莫如前任器大夫、仁严明洁,四字兼全。有仁如甘澎,严若雷霆,明如皎月,
洁若冰壶。惜各商孽重福轻,到任未久而竟病故。器大夫只有一事错误:将大荒奏作小荒。幸主上明无不照,泽无不及,而急赈之。然器大夫亦因遥远未知实在所致。而其清俭公正,实百年所未有也。愚则不乏其人。至于不畏国家之法,不体主上之心,不管商本,不顾民瘼,凶狠异常,未有若中大夫者。”文侯道:“副大夫若何?”龙商道:“副大夫尹合君子人也。若非赖其安静廉洁,商无死所矣。然宽无猛济,不免小人舞弊。”文侯道:“闻藏是副大夫所专司,如何任支而不问?”龙商道:“商之领纳具结,以借给众商为名,众商又莫禀诉,副大夫只道正大夫已准,如何不依?”文侯摇头,与广望君道:“养疽酿祸,乃至于此。老夫无闻,负愧多矣!”转问龙商道“今追贪员三十年内赃费,归还消乏原本之商,能复兴否?”
龙商道:“如何能得?得有二十年归还便俱殷实。每岁课程永免亏缺,砂户得有培植,所产自不致便枭矣。”
文侯叹息起身,拱别出门,道:“事之大势,俱已了然。
船上人言俱真,且回都城奏请定夺。恐其离隔多日,主上垂念也。”广望君道:“诚如钧命,就此起马罢。”别过羽士,向岫罗冈进发。
路上,人烟颇觉稀少。下骑中伙,文侯问店主道:“如何庐舍稀少,生意寥寥,迥非从前热闹?”店主道:“因岛主往云平岭,拆毁房屋,挑成沟港,借通水路,以敛剥商脂民膏。
坟冢挑去无数,骸骨抛露不堪,民无居室,流散他处,镇市自然冷静。”文侯道:“主上并无此意,经过地方,尽行免征,如何犹恐怨及驾?”
店主道:“圣恩免征,地方官仍复催迫。主上虽无拆毁挑河之意,而借驾过以居奇聚敛者,非兴大工,何以得巨资入橐?”文侯道:“尔开店业几年?”店主道:“将二年了。日前原
有薄产,坐享花利,犹有积蓄。因使费不厌贪心,所以俱派在应挑河道之处遭害,田空屋尽,仅剩此地两椽,假之以度命耳。”文侯嗟叹不已。僮仆会了饭资,出店上骑。
第三日,进黄云城,入朝复命。岛主开颜问道:“武侯谢章早到了,又闻二卿已同回都,经久反无确信。今日齐来,庶免寡人悬念。”文侯奏道:“臣同广望君沿途巡察访问民间疾苦,以致羁迟。”岛主喜道:“如此劳矣!民间犹有疾苦么?”文侯奏道:“民间疾苦未能通知,惟砂户守分者苦而且贫,玩法者乐而且康,甚为可虞。”岛主道:“何也?”文侯奏道:“守分者,砂俱归于额税商人。商贫则价值贱而无利,又不得增值,缘此死亡相继,安得不苦不贫?玩法者砂多归私,私行则价值贵而利厚,且兼并守分者之产以广其业,如何不乐且康!”岛主惊道:“商何以贫?”文侯道:“为上多方以取之,故贫。”岛主道:“税皆如故,何为多方以取?”文侯道:“所谓上者,非止于国家也。凡所管辖任事之官,皆上也。”岛主道:“何为其然?”文侯乃将龙商所言并私船所闻的话,条分缨析奏明。
岛主怒道:“速将误国匹夫革职拿究!”文侯道:“臣犹有目睹事件。”岛主道:“若非赖卿实心访确,寡人受群小蒙蔽,安能得知?犹有甚么事件?”文侯又将沿途拆屋掘冢、挑河糜费等项