饿得凶,将半钵酸饭吞完,狱卒犹未说了。乃问道:“蒙情谆谕,不解情由,告借镜子一用。”狱卒道:“牢里那有镜子?尿缸内混混罢!”廉魂寸步挨到缸边,照着大惊道:“缘何将我变做邹德盛。”狱卒笑道:“系邹德盛变做死囚非尔变邹德盛。”廉魂道:“而今可到得都中?”狱卒道:“莫想!莫想!凡提去的囚犯,半路上九个要送死十个,今次的朋友,系旧相识,他们行径不瞒我等。据看起来,大约在白杨坞就要送尔归天哩”廉魂道:“我非邹德盛,宴系国舅廉勇,因遭妖人作弄,将我变改受苦。”狱卒道:“这些闲谈,无论真假都不必说。尔只记定冤家不系我们就罢了。”尔若系邹德盛,只须寻廉勇报仇泄恨;尔若真系廉勇,只算自作自受,还须自怨,何必害人自害到这地位,其余的话说也无用。”廉魂急得无法,只有痛哭,随众卒出狱。
邑宰点交提差,带上大路。提差道:“朋友脚下放紧些!
我们奉廉府钧命,立有限状。尔的疼痛无关紧要,误了日期,不是当耍的。”廉魂道:“爷爷,囚犯非敢怠慢,奈这铁镣贴着伤痕,粘动痛彻心肝,如何快得来!”旁边帮差便将棒照脊梁扫来,骂道:“我们叫尔,是不听的;须他叫尔,方才肯依。
”廉魂痛得跌倒在地。帮差道:“睡下就算罢么?只要尔安稳!”举棒乱打。看看不动了,已经死去,方才停住。片刻苏醒,提差见实实伤重,乃顾竹篮盛之而行。沿路颠簸,脓血淋漓,皮肉受苦,较朴击更甚。却得余茶剩饭,不致十分饥渴,数日已到都中。
再说邹德盛魂入廉勇体内,半夜醒来,觉得浑身松爽,兰麝扑鼻,被褥温软,身旁睡着肤滑如脂的妇人,不禁情兴勃勃。
妇人已醒,便挨来搂定,怀抱上身。邹魂久旷,那顾好歹,使鼓勇驰骤,妇人竭力殷勤。约有一个时辰,花颓柳困,二个时辰,勉强撑持,降书数递矣。邹魂畅极,始罢战收兵。相猥相倚,睡到五更,宅门传点,请速上朝。邹魂茫然,妇人道:“往日国舅最早,今日之迟,想由于欢娱所致。此刻已系时候,不可再缓了。”
邹魂起来,出得房门,便系万魂主张,各事明白。先令往鸡爪邑提邹德盛,再冠带上朝。朝毕,岛主道:“今据西边郡邑奏称,峡内连年水荒,盖藏久罄,丁壮流离,所存女妇老幼,必致尽填沟壑。请开仓发赈,以安民众。国舅西边庄子颇多,定知情形真假。”万魂奏道:“臣仓卒记忆不起,容臣回家查明覆奏。但国帑存贮未充,连年砂税虽足,而河工所耗不少;苑围虽减,而赈济用费颇多。此事如有所需,臣愿独力输家助国。”余大忠慌奏道:“此案工程,非千百万不能办。国勇急公,出言甚晚,事或莫敷,岂非欺罔!”万魂道:“所言甚善。
大夫素受天恩,渥极厚至,如勇欠缺,亦应以家之所有尽输佐国。”独孤信天、水湖、樊勇、蒋义等齐声道:“国舅之言是也;余大夫之意若何?”大忠急得没法,只得随口道“敢不竭产以报大恩!”岛主大喜,诸人随亦退朝。
万魂到家,查点家资,开册进呈。当下,四大总管禀道:
“资产乃多年机计所得,成就甚非容易,奈何任兴倾家?”万魂大怒道:“这些家产,不知刻剥多少穷民,受若干嘴怨,尔等狐假虎威,趁火打劫,于中取利。我今散之以避天谴,以释人怒。尔等犹来假忠假勒,可恶极矣!传外班,每人重责八十,资产查籍,添补佐助,全家发往落鹏山后开垦。”不容分诉,杖毕,立刻查籍发遣。四人平素作恶染指,今朝何在?当下,再唤掌管将家中所有估变作价。掌管道:“西边峡内九郡七十二邑,按烟户册上贫户,老幼共八十余万口,应二千六百余万贝,方够办公。今府内新老各库共四百万贝,田产各物变易照时价值九折,可得八百万贝,只敷一半。”万魂道:“家中还有哩。”掌管道:“东边各库,乃舅老爷余温侯寄的,共一千万贝。”万魂道:“可以借用。”掌管道:“也还不敷。”万魂道:“再可于他处加息借贷,凑足济用。”
掌管遵命下去,呈上四百万券文请押。万魂押毕,掌管执往外去。半日如数将贝辇归交,易田产物货,日半俱毕。万魂大喜,即命运到玉印郡中,令各郡搬去散给。掌管道:“如此迟矣。各郡邑俱有办事人在都中,可呼来交彼等,择便路而运,不必多玉印一转也。”万魂依以。掌管往外传各郡邑坐都人,具结领去,两日俱清。
余大忠闻知,急忙来见妹子。余氏因连夜劳昼寝,推病道:“有话请与国舅说。”余大忠问廉勇道:“妹丈何事丧心病狂?”万魂道:“向来为尊舅所误,使我为守财奴。今日如醉方醒,如梦初觉,自悔当日惟利是贪,不顾仁义。今将所得非义之财共散与贫民,以消当日之罪也。尊舅亦要改换初心,广行仁义,千万不可怀奸而贪细民之利,以受天之谴责也。”大忠怒道:“尔自丧心病狂,而反道人之黑白也。”言罢起身回府而去。
万魂含笑入房,对夫人道:“尔兄到此,我将正言劝他,反大怒而去。”夫人笑道:“他是当日之心,老爷是今日之心,故所言难合也。”万魂笑道:“夫人之言是也。”又问道:“此时日已将午,为何还不起来?莫非身体欠安否?”余氏笑道:“并无别病,因尔昨夜颠狂过甚,一夜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