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都由此上去三万里,文圄由此下去五各里。”仲卿道:“敢问其许。”老者道:“开创道德功利之说,行之,泽及生民百世者,居于文都;随时经济,而不出前人范围,奉之坚而行之力者,居文人之府;假功利之名,以遂其私欲,及学问赡美而事无益之文者,入于文圄。”
子邮道:“其艳丽词华,败坏人心风俗,变乱事非者,处于何地?”老者道:“乃阿鼻之作,不在文字内齿。如牛僧儒之诬汉陵寝,永锢不赦是也。”仲卿道:“主三处者何人?”老者道:“苍颉氏。”仲卿道:“敢问尊姓?”老者摇手道:“言之可丑。因学问未到,而负一时之盛名,求进心急。幸平生无有他失,故不坠入文圄,而罚协司阍耳。”仲卿知其不说,乃另问道:“浮山在于何方?去此多少路程?”老者道:“虽闻其名,未履其地,不敢妄对。”
二人拱手正欲作别,急闻乐声飘渺,仰而观之,空际幡幢护从由西而降。老者拉仲卿之袖道:“可旋于旁避之。”二人随走数十步。仲卿问道:“来者何人?”老者道:“此文府内,系陆贽掌数,今奉上帝召回,令文天祥来接代耳。”子邮道:“文天祥系何时人?”老者道:“老夫素陆贽亦不知系何时人,大约皆后代文士之名实相符、出类拔萃者耳。”乃拱手作别。
老者指东边行来的人道:“欲知浮山路道,当问此公。”
仲卿道:“姓甚名谁?”老者道:“姓杨名筠松,足迹遍天下,敕封游仙。”仲卿向前揖道:“杨公!小子见礼。”杨筠松忙还礼道:“仙长,洞府何处,老朽从未会晤。”那老者笑道:“筠松亦有不认识者耶?”杨筠松道:“已仙,将仙,无不晤来,二子芝字,记忆不起。可系瞌睡汉洞天内温石床上卧的么?”仲卿道:“正是。”筠松道:“何能遽然到此?”子邮道:“得天都藏书,略有所获。”筠松喜道:“轩辕上升后无得者,二子何其幸也?”仲卿道:“蒙天赐耳。敢问浮山坐落何处?”筠松道:“此岛之下千里,出弱水围,往南万里,进硬水围,扶桑阴下便系浮山。”仲卿、子邮道:“承教。”揖别二老,下到峰簏,跨鲲乘鹏,落行波上。
片时间,见水势陡然趋下。再片时,又巍然腾起。回看蓬莱,如贮水晶盘内。子邮道:“大约此即弱水。而多裂开乍合何也?”仲卿道:“乃波浪往下形势。其裂开之处,即波浪也。
然闻羽毛皆不能载,今便试之。”乃于鹭鸶顶上拔得羽毛一根丢下,浮于水面,顺水漂去,并不沉沦。子邮道:“所谓弱者,乃形势下陷而不隆起,非力弱不能载也。形势下陷,舟揖自不能渡过,虽鸾鹤亦不能飞越千万里,故谓羽毛俱沉。而传闻者便谓水力柔弱,羽毛俱不能载,不亦诬乎?”仲卿道:“世俗传闻异常之事,非目所睹,原不应信。而好事者乃笔之于书,以为己所独得,欲借之以传其名。此孟子所以有‘尽信书不如无书’之叹也。”
说罢,离却弱水,往南而进。行过一夜,只见前面青气氤氲,渐觉溟溟蒙蒙,如烟如雾,东行西撞,不得出头。子邮道:“什么地方?莫非妖魔所戏?可发力士击之。”仲卿道:“何物妖魔,敢于相戏?且落地看,系何道理。”乃同往下坐来。
葱笼蓊郁,渐渐平谈,早见山川。子邮却认得系白驹峡,为浮金北边山岭,延虚州所辖,曾经登眺,乃道:“错了。此是浮金地境,浮石仍须西去。”仲卿道:“闻山水颇多奇致,今既到此,不应轻放。”乃令鱼化作苍头,鹭鸶化作童子,出峡,取路下悬岩城来。行到灵金山脚,见山回水转,内有村庄往来,车马甚众,且多显着仪仗。仲卿道:“且往观之。”同到门前询问,方知是做七十大寿生日,父子、祖孙位列显要,结交亲朋俱系公侯大臣,所以这般热闹。
二人也挤入门,行到中堂,宾朋济济。只见一位童颜鹤发的老翁出来谢客,子邮认得系金汤,便拉仲卿走开。仲卿却不认识,道:“法书篇什颇多,何不览之?”堂上听系陌生口音,慌来问道:“贵客何来?”仲卿道:“山人特来祝寿,因见嘉宾满座,未敢造次登堂。”金汤却双眼注定于邮,子邮早将身子旋转往外缓步。金汤便赶出来牵定后襟道:“足下实系何人?愿道其详!”子邮乃回头指仲卿道:“金汤,可迎接武侯。”金汤见真系冠军侯,便拜倒在地,厅前众人俱趋下叩头。子邮扶起,复上堂来。金汤再向仲卿叩头,仲卿还礼道:“金将军今日大庆,不佞二人闲游偶至,也系前缘。无以为礼,将冠升升。”金汤立起,将朝冠除下,仲卿双手从头至面,须发随手转乌,堂上惊异。门官又报道:“公孙将军到。”仲卿看时,也系一个老者,两个童子扶入。金汤呼道:“公孙发,速来拜见武侯、冠军侯!”公孙发向子邮熟视,连忙下拜。子邮扶起道:“可快拜武侯,问他要返老还童药。”公孙发道:“武侯可系客卿?”子邮道:“然也。”公孙发乃慌伏地。仲卿扶起道:“观卿步履不大利便,莫非有疾?”公孙发道:“向无疾病。因去年搏熊,虽然博得,手、腿俱受其伤,百治罔效。”
仲卿道:“将军年高,奈何仍为冯妇之事?下次不可。且取酒
来!”金汤捧上玉杯醇酒,仲卿道:“杯酒俱佳,公孙将军之福也。”乃于杯上画个“健”字,令公孙发大口饮下,犹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