嫡子未娶,就议及庶子的亲事?”周庸佑道:“承家的自然是论嫡庶,若亲事就该论长幼为先后,却也不同。”马氏道:“家里事以庶让嫡,自是正理。若还把嫡的丢了在后,还成个什么体统?我只是不依。”周庸佑道:“应扬还长应昌有几岁年纪,若待应昌娶了,方议应扬亲事,可不是误了应扬的婚期?恐外人谈论,实在不好听。夫人想想,这话可是个道理?”马氏道:“我也说过了,凡事先嫡后庶,有什么人谈论?若是不然,我哪里依得?”说了更不理会,便转回房里去。
周庸佑没精打采,又不敢认真向马氏争论。正在左思右想,忽报马子良字竹宾的来了。周庸佑知是马氏的亲兄来到,急出厅子上迎接。谈了一会,周庸佑即说道:“近来欲再进京走一遭,好歹寻个机会,谋个官缺。只不知何日方能回来,因此欲与长男定个亲事。怎想令妹苦要为他儿子完娶了,方准为二房的长子完娶。条长子还多几岁年纪,恐过耽延了长子的婚事,偏是令妹不从,也没得可说。”马竹宾道:“这样也说不去,承家论嫡庶,完婚的先后,就该论长幼。既是舍妹如此争执,待小弟说一声,看看何如。”说了,即进内面,寻着马氏,先说些闲话,即说及用庸佑的话,把情理解说了一回,马氏只是不允。马竹宾道:“俗语说得好:『侍妾生儿,倒是主母有福。』他生母虽然殁了,究竟是妹妹的儿子,休为这事争执。若为长子完娶了,妹妹还见媳妇多早几年呢。”说了这一番话,马氏想了一回,才道:“我的本意,凡事是不能使庶子行先嫡子一步。既是你到来说这话,就依我说,待我的儿子长大时,两人不先不后,一同完娶便是。”马竹宾听了这话,知他的妹妹是再说不来的,便不再说,即转出对周庸佑把上项事说了一遍。周庸佑也没奈何,只得允了。便把儿子婚事不再提议,好待次子长时,再复商量。
马竹宾便问进京要谋什么官缺,周庸佑道:“我若谋什么内外官,外省的不过放个道员,若是内用就什么寺院少卿也罢了。我不如到京后,寻个有势力的,再拜他门下,或再续报效些银子,统来升高一二级便好。且我前儿任过参赞,这会不如谋个驻洋公使的差使,无论放往何国,待三年满任回来,怕不会升到侍郎地步吗?”马竹宾道:“这主意原是不差。且谋放公使的,只靠打点,像姐夫这般声名,这般家当,倒容易到手。但近来外交事重,总求个精通西文的做个得力之人,才有个把握。”周庸佑道:“这话不错。便是一任公使,准有许多参赞随员办事,便是自己不懂西文,也不必懮虑。”马竹宾道:“虽是如此,只靠人不如靠自己,实不如寻个自己亲信之人,熟悉西文的才是。”周庸佑道:“这样说来,自己子姓姻娅中,没有一个可能使得﹔或者再寻了一房姬妾,要他精通西文的,你道如何?”马竹宾鼓掌道:“如此方是善法,纵有别样交涉事情,尽可密地商量,终不至没头没脑的靠人也罢了。但寻个精通西方的女子,在城中却是不易,倒是香港地方,还易一点。”周庸佑答个“是”,便商量同往香港而去。
次日即打迭些行装,与马竹宾一同望香港而来。回到寓里,先请了那一班朋友如梁早田、徐雨琴,一班儿到来商酌,只目下寻的还是不易。徐雨琴道:“能精通西文的女子,定是出于有家之人,怕不嫁人作妾,这样如何寻得?”周庸佑道:“万事钱为主,他若不肯嫁时,多用五七百银子的身价,哪怕他不允?”说罢,各人去了,便分头寻觅。徐雨琴暗忖这个女子,殊不易得,或是洋人父华人母的女子,可能使得,除了这一辈子,更没有了。便把这意对梁早田说,梁早田亦以为然。又同把此意回过周庸佑,周庸佑道:“既是没有,就这一辈也没相干。”徐雨琴便有了主意,向此一辈人寻觅,但仍属难选。或有稍通得西文的,却又面貌不大好,便又另托朋友推荐。
谁想这一事传出,便有些好作弄之徒到来混闹。就中一友寻了一个,是华人女子,现当西人娼婆的,西文本不大精通,惟英语却实使得,遂将那女子领至一处,请周庸佑相看。那周庸佑和一班朋友都来看了,觉得面貌也过得去,有点姿色。只那周庸佑和一班朋友都不大识得西文,纵或懂得咸不咸淡不淡的几句话,哪里知得几多?但是知得时,对面也难看得出。又见那女子动不动说几句英语,一来寻得不易,二来年纪面貌便过得去,自然没有不允。先一日看了,隔日又复再看,都觉无甚不妥,便问什么身价。先时还要二千银子,后来经几番说了,始一千五百银说妥了,先交了定银三百块,随后择日迎他过门。到时另觅一处地方,开过一个门面,然后纳妾。这时各朋友知得的,到来道贺,自不消说。其中有听得的,倒见得可笑。看那周庸佑是不识西文西话的人,那女子便叽哩咕噜,说什么话,周庸佑哪里分得出?可怜掷了千多块银子,娶了个颇懂英语、实不大懂西文的娼婆,不特没点益处,只是教人弄的笑话。正是:
千金娶得娼为妾,半世多缘的误人。
要知后事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第三十回 苦谋差京卿拜阉宦 死忘情债主籍良朋
话说周栋臣耗了一千五百块银子,要娶个精通西文的女子为妾,不想中了奸人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