。赖录是江海中的强盗,船上是他能事,何尝骑惯马来?不过恃着蛮力,横冲直撞,晓得什么控御,晓得什么刀法,脚下要用力蹬住,手中又使着家伙,那得随心调运?如何照顾得来?弄得颠横倒乱,没做理会。战不上三合,早被搢珩用戟逼住大刀,轻舒猿臂,将赖录提过鞍鞒,夹在胁下,得胜回营。贼兵都负命奔入城中去了。
石搢珩掷赖录于地,小校向前绑缚,推至帐下。石、柳二人高坐帐上,柳俊喝道:“赖录,认得我么?”赖录道:“肉眼不识将军,万乞饶恕!”柳俊道:“我非别人,即是丁家湘烟,难道你就忘记了么?”赖录方抬头一认,乃顿首道:“相别多时,将军荣显至此!今日赖录无知冒犯,已被擒捉,乞看往昔一面,释放残生,便当供立长生牌位,朝夕焚香礼拜。”柳俊道:“我自有处。”便令小校:“且松了绑,押入后营,好生看觑。”小校依令去了。
石搢珩不知其故,乃密问柳俊:“此是何人?”柳俊道:“此即丁公子家盗赖录是也。”搢珩方懂着道:“原来就是这个强盗。但是因何投入贼党?”柳俊道:“因为这般,所以欲将军活擒,待夜来人静,方好问他备细。我今却有一条计策:要复此城,却在此人身上;所以我方才令松了绑,做个面情。但须禀明元帅,使将军得以便宜行事,则放纵自由,无掣肘之患。不出三日,便可克复下邳矣。”石搢珩道:“计将安出?”柳俊道:“赖录投入贼军,必非单身独自,定同了合夥的强盗一齐来投,今日擒了他来,贼众必惊惶无定。我军明日只不出军,贼人疑有他变,一定差出细作侦探。我今夜且问了赖录家乡情状,看他因何投贼。我也诈说愿入贼伙,烦他指引,使彼认为真情,一定开门迎我,不费张弓只矢,可以稳取邳州。一有机宜,即便与将军关会。”石搢珩大喜道:“事不宜迟,快去李老爷处禀明。”便一齐到中营来,禀明李绩,李绩大喜道:“二位既有高见,便当裁决,军机贵密,不可他露。”乃案上取了令箭一枝,付与石搢珩道:“遣将分兵,悉听便宜行事;〔见得李绩任人之专,毫无猜忌。〕如有不从者,即以军法治罪,不必禀渎。”便令亲校布告各营知悉。石、柳二人领了令箭,辞出中营,到自己大营内商议摆布赖录之法。算计定了,已是黄昏将近,柳俊便带了几个贴身服侍的健汉,跟到后营来。
后营牙将接着,柳俊据案而坐,令小校押过赖录当面。小校得令,忙牵赖录押至帐前跪下。柳俊令带近案边,喝退众小校,乃问赖录道:“你主人何在?你因何却在此处从贼?可备细说个明白根由。若有半句支吾,你性命休想饶恕。”赖录连忙膝行而上,直近案前,哀告道:“家主事情说来话长,求老爷慢心听禀。”柳俊道:“你细说来。”
赖录道:“小人向在江中做些事情,老爷在家素知,不必细说。今年春间事破,被客商获住了慎明两人,具报官府,三人只得用银买脱,小人们得以无事。”柳俊道:“你们无事,可曾波及他人?“〔勘问得精细。为一回眼目。〕赖录道:“主人曾令慎明扳出同乡凌公子,是个窝家主谋。那时老爷便也出门,凌公子知风远避,亦不知何往。”柳俊道:“为何便要扳害凌公子?凌公子因何知风逃去?逃去后事情却是怎么?”赖录道:“因凌公子见了小人们与主人的书札,主人恐他走漏风声,故此扳害他的。后凌公子不知何处晓得消息,先行逃避。便将他家人魏义捉拿到淮扬道衙门,三拷六问,问成死罪,监禁在狱,将凌家家私抄没。后来魏义在狱身故。”柳俊忽听到这一句,说魏义病死狱中,心内暗惊:“想魏义系石搢珩救出,缘何说是死了?”乃问道:“魏义既死了,凌公子也将不免。”赖录道:“主人必欲追缉凌公子,却有合学生员张玉飞为首替凌公子出呈,在淮扬道那边分理。淮扬道因而将凌公子名字不曾达部,止将罪名坐在魏义身上;又因魏义死了,便也申文结案。”柳俊闻说与凌驾山无涉,心下暗喜,乃道:“虽则众生员不平,主人岂肯便是这般撒手?”赖录道:“主人因见众人出来讲话,原是瞒着众人的,便不好出头揽事;又见官府既已用情,也不好于中挠阻,所以撒手由他了。事过不得几时,忽然巫仙那里听得说魏义越牢逃走,复杀死了节级。”柳俊听到此处,方知石搢珩救魏义是真了,乃道:“既然如此,当时官府岂不缉拿?怎肯说魏义死了,便得申文结案?”赖录道:“这事巫仙也打听得来,说是县官恐事体张扬,上司知风参罚,干碍前程,因而将错就错,故此葫芦提报死结局的。”柳俊道:“原来如此。可知这魏义逃往何处?”赖录道:“这魏义越牢之事,官府吩咐隐瞒,没有那个敢说,小人等亦属风闻,那里得知他逃往何处。”
柳俊道:“这也不要管他。只你主人近来何如?”赖录道:“这也作怪,一月以前,不知何处来了两个道人,说是会烧炼金子,已先弄些小法术,却也奇异。后又说会炼银母,有一两银母,可以炼得十两,主人信为实然,因取出一万两金银,做了银母。烧炼有二十来日,一夜忽然火起,主人等俱赶到里边救火,这两个道士却乘了忙乱,打破铁锅,将金银一齐偷去,不知下落。一场火烧得利害,家中房屋什物烧得只斤不留。最惨毒处,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