母三人,四五个小主人、主女,一总烧死,又烧去了许多邻舍。官府来稽查,邻舍来告理,主人便将田地房屋尽情赔偿出去,才得无说。主母母家又来吵闹,埋葬骨殖,广做斋醮,把在外伙计的银本一总收来,用得罄尽。主人因是享用过来,禁不得这般寂寞,闻说邳州山贼打破城池,又得了宿迁地方,因此叫了小人们到宿迁投降贼人,图一个下半世快活。这都是主人之意,〔一总推他身上去。〕并不干小人的事,小人原不愿来的。望将军饶恕。”说罢磕头不已。柳俊惊愕道:“原来主人受这般奇祸!”心下暗想:“丁孟明为人奸险刻薄,即如害凌公子一事,弄得他家冰消瓦解;今自己却受回禄之灾,又将妻子烧死,田产皆完,真是天道好还,不容漏网。但是才害得凌公子不几时,便受祸更惨,不意招报如此之速,可见天眼甚近,世人作恶何益!”乃道:“你主人如今是在宿迁住下?”
赖录道:“不在宿迁,一同小人拨到邳州救应,而今现在城中。”柳俊道:“你与主人既然投在马大王处,这慎明一班何往?”赖录道:“巫仙、慎明等一班,都也同来,其余还有五百余人,都是私盐船上弟兄,一总在宿迁投贼的。”柳俊道:“主人在马大王处作何官职?巫仙等何在?”赖录道:“主人做军中参谋,便同小人到此;巫仙做了将军,已领兵另往峄县救应去了;慎明现今也在城内。”柳俊喜道:“可喜主人做了参谋,自然受享下半世富贵。”即便下坐,亲自将赖录解放,扶起作礼。
赖录不知是何缘故,不胜局促道:“赖录被擒,自分必死,将军何故放我?”柳俊推赖录上坐,道:“你有所不知。我自奸人所骗,遂私自逃出,致得罪主人。刻欲归家一见,又因在此军中,为虚名羁绊,不得脱身。今日天赐机缘,得遇吾兄到此;又喜主人也在此间,便会面有日。愿吾兄指引,带挈一二,感佩不浅。方才这般相待,是要掩人耳目,不得不然,吾兄不必介意!”赖录听罢,半疑半信,乃道:“我投至被擒,自料必死,今蒙你释放,感谢不尽,还有什么介意!但你在此为官,安富尊荣,有恁不好,为何反要弃了这边去就那里?”柳俊叹口气道:“难说,难说。”乃回顾军汉,都会意走开。赖录见此光景,料到有些事情,乃低说道:“既蒙美情放我,况我与你平素是一家人,若有心事,试说何妨。”柳俊道:“你只道我在此为官,谁知我日日担着性命干系。”赖录惊问道:“为何?”柳俊道:“方才擒你的人,他甚与我不合,屡屡在李元帅处作难,因我小心谨慎,没有错失,若一堕他计中,性命便立刻休矣。凡为人在世,须图一分自在,若终日畏前怕后,有何好处!”赖录道:“原来有这一段缘故。”柳俊道:“因为有这般性命之忧,遂不愿留此,久欲弃官而归。今却得吾兄到来,因此欲同入城中。一则免离灾祸,一则又遇合主人。有何不可?”
赖录方信为真实,不觉大喜道:“吾兄若得如此,有我作主,包管你做个将军,况且马大王甚是纳贤,有兄这般本事,愁恁么不富贵!我向在海中做些勾当,手下几个出尖的,就是慎明等,如今到这边,都做了头目,何况于你。若有恁算计,就在今夜举动便了。”柳俊摇头道:“不可。机不密,祸先发。你且安心等候,看有机会,我自有处。亦须得一人入城,约会接应方妙。”赖录道:“就是你部下差一人去,不然我自入城知会,如何?”柳俊道:“我部下虽有心腹,却要朝夕听候;李元帅军法甚严,若失了卯期,连主将都有责罚,定去不得。若吾兄自去,最是好事。只是使他人道我卖放,更是不便。〔老实说得妙。〕赖录道:“若是这般,如何是好?”柳俊道:“再容计议。”当下讲话既久,柳俊已吩咐备酒款待。移时酒席摆来,柳俊略陪两杯,便令心腹健汉陪着饮酒,谓赖录道:“恐他人疑我,我去料理一回即来。”赖录道:“我自饮酒,你请自便。”
柳俊便到大营来,将上项话,一五一十,细细说与石搢珩得知。搢珩也欢喜道:“原来我越牢救魏义杀节级,〔许多关节尽有照应。〕可喜官府反行瞒起;更可喜凌驾山名字不曾达部,便无挂累。如张玉飞为人,才是个朋友。我越牢时,魏义妻子曾向我说,相公相交的人,都是酒肉朋友,只有一个姓张的来问些始末,安慰了一番说话,想就是这个张玉飞了。但是张玉飞如此举动,衙门上一总晓得,缘何魏义并不提起?”柳俊道:“我知道这张玉飞,为人真诚朴实,不伐善不邀功的;况且魏义在狱,亦无从晓得。”石搢珩道:“单可笑丁孟明设计害人,凌驾山好端端的一家,弄得他人离财散,顷刻销亡。彼时以为得计,焉知今日丁孟明自己受祸更惨,百万家缘,亦顷刻化为乌有,真是天道好还!目今既在城中,必须一总除灭才妙。”柳俊道:“方才赖录被我假骗,彼已信为实然,正与我计议入城,欲得一人往来知会。我今去叫他亲自写书一封,今夜射入城中,使城中贼人相信,明日夜间必差出细作来营打探。将计就计,便可破城矣。”石搢珩不胜大喜。
柳俊便复到后营来,见酒尚未完,健汉即走开去了。柳俊坐下,赖录道:“适承相待,与贵部下讲讲,已知人人皆是我兄心腹,不怕走漏消息。〔赖录也有些鬼话。〕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