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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43-扫魅敦伦东度记-明-方汝浩-第182页

转卖,希图多得几贯钞利肥己。谁知道别船失了风,那牲口皆溺不救,伙计只疑我卖了别处,匿了本钱,都算在我身上。如今分开各自生理,这不是自算了自?"穆义笑道:"正是,正是。"殷独听了,也笑道:"二兄,这也是偶然,若是我殷独算计,百发要百中。"吴仁笑道:"老兄,人算赶不得天算。"穆义道:"话便是这等讲,人若不算,怎得便宜?就是伤了些天理,也顾不得。"
穆义只这句话,忽然天昏地暗,风沙扑面,四顾没有路,茫茫尽是海浪。三人坐地,如在个山阜之上,那地又颠颠巍巍,如坍似塌。三人惊慌起来,穆义乃埋怨吴仁道:"都是你在此坐地,误了我行路,说甚么贩牛羊骗伙计,弄出这怪事。"吴仁乃埋怨殷独道:"我歇歇脚便行,都是你讲甚么鬼蜮,扯攀在此,惹这祸害。"殷独又埋怨他两个不相知,撞此冤孽。三个人无计脱难。看看那海波触这沙滩将塌,齐哭起来。少顷,那海波泛处,几个鬼蜮跳出来,看着三个笑道:"你们也怕这平地风波险峻么?"三人既心慌,看见青脸獠牙又害怕,只是倒身磕头叫饶命,说道:"风波险峻,真是怕人,可怜我三人在路途遭遇,家中没有信音。若垂怜放救,白当报谢。"只见一个鬼蜮看着殷独道:"你这人反面无情,我方与你结交,指海为誓,你如何懊悔,背后骂吾?你这三人心地,不说这风波险恶,如今放了你去村乡害人,不如扯你下海,也做个一类。"殷独道:"交情在先,海誓在耳,怎敢违背毁骂?若是不放我等,乃是你先败盟。"鬼蜮听了道:"也罢,且放你们去,尚有异日相逢。"忽然鬼蜮钻入海中,依旧青天白日。三个坐在平沙地上,说道:"怪哉!怪哉!"
殷独乃向吴、穆两个说道:"我有个结义的弟兄,叫做强梁。闻他在我家酒醉,归途被迷,得病连日,有事未曾探望,我们又遇此怪事,当去望他,一则问安,一则探他如何解迷。"吴、穆二人听得,便随殷独到得强梁之家。家仆报知,强梁出得堂前,乃向殷独问二人名姓,彼此各通来历。强梁乃把醉归路上这些情由说出,又把悔改强梁一节也说知。殷独三人方才明白,也把鬼蜮这一种异怪尽说出来。强忍听了,乃说道:"此事分明警戒列位,也当凡事存一着宽厚。"殷独笑道:"警戒,警戒,不使些心机,怎做得养家买卖?"吴仁道:"宽厚,宽厚,不伤几分天理,怎得吃鱼吃肉?"穆义道:"老兄,我们生成的骨骼,长成的皮肉,旧性难改,任意做去,再作道理。"殷独道:"强兄病愈初起,我等同他村乡闲步一番散心,有何不可!"
当下四个人信步行来,却走到清平院山门外。他们原不曾到院中来,却远远见六叟自山门而出。殷独见了老叟,乃向三人说道:"这几个老儿,少年不舍的聚会游乐,礼佛敬僧,只等这头须鬓白,方才到此。"强忍道:"临老出家,也胜如死而不悟。"四个人一面说,一面走,恰好相近六叟,悻悻的发这"老而多寿是盗跖"的戏言。他哪知这语,是说世上有一等不循义的自害生理,乃微幸长生,如何作戏言?又岂知这青白等六老,都是少壮时行过善事,循过道理的,天与他的长生,得遇高僧,到这禅林随喜,他便悻悻笑讥老叟。这老叟都是看破世情,哪里计较,各自去了。这四人闲行,到一座花园之外,殷独便叫:"列位,我们既闲游,与强兄散心,遇此花园,何不进入观乐?"三人齐道:"有理。"乃进入园门,举目看这园内,果然百花齐备,亭榭萦回,好座花园!怎见得?但见:
楼阁重重,都是绮窗绣户;栏杆叠叠,尽乃绿柳红桃。曲径翠苔绕玉砌,日影横铺;朱帘彩幕挂金钩,风光摇动。四壁粉墙,千株杨柳黄莺啭;几亩池塘,万朵荷莲绿鸭游。海棠娇,粉蝶双双,来来往往;蔷薇丽,游蜂阵阵,歇歇飞飞。木香亭对假山青,太湖石傍新篁绿。夸不尽四季名花,且状这三春后景。
强忍四人入得园来,只见一个看守的园户道:"列位游观便好,只是不要摘花木。我园主为此常闭了园门。"又道:"'独乐不若与人同乐。'开了园门,与人游乐。又无奈这游手好闲的,摘花采叶。你便图采去插瓶头戴,怎知伤了我灌溉的功,泄了花木的气。"吴仁笑道:"便采了两三枝花朵,折了一二根枝木,也不致泄了花木之气。"管园的道:"我也不知,只是我主人是个知道理的,常说青草也不可芟除他一团生机,与人不差。"穆义笑道:"若是恼了我,连根都与你拔起,管甚么生机活机!"正讲说间,只见亭子里坐着个长老,四人看那长老:
僧伽帽光头顶戴,锦袈裟阔臂身穿。
数珠儿挂在颈上,木鱼子拿着手间。
口念着阿弥陀佛,眼观着天地人间。
想不是等闲长老,化缘簿广种福田。
那长老走下亭子,望着四人打一个稽首道:"四位檀越,请亭子上一坐。"殷独三人悻悻的把和尚慢视,强忍却是警戒了一番,改过心情来的,便答道:"老师父请坐。"随也坐在亭子的懒凳上,殷独三人也只得随便坐下。强忍问道:"师父上刹何处?"长老答道:"小僧乃清平院万年。"强忍听了,便起身敬礼,说道:"小子久闻方丈老师大号,自未曾会,今喜相逢,正是早晨见六个老者出院门而去,有一位长老送出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