匆忙了些。”宝玉道:“我们行李又不多,说走就走,有什么匆忙呢?”伯惠道:“你好好的憩一天罢,明天走也不迟。”商量定了。次日便算清了房饭帐,到了黄昏时分,雇人挑了行李,出了汉阳门,雇个划子,划到轮船旁边,拣定了房位,又复乘风破浪的到上海去了。至于那位监督,受了宝玉的贽玉生贴子,却把两部大作算做还礼,终久不曾见宝玉一面。以后他还追求与否,我这书中,也不及表了。
且说伯惠到了上海,便约宝玉不必再住客栈,搬到自己家里去住,宝玉依允了。等轮船靠定了码头,二人舍舟登陆,便到伯惠家去。船上行,李自有黄福、焙茗招呼。伯惠和宝玉到家时,不免息风尘。家人们送上好几封信,都是去后接到的。伯惠一一看了。内中却有一封是托转交宝玉的,便顺手递了过去。宝玉接来看时,却是薛蟠的手笔,拆开一看,上面半文半俚的写着道:
宝兄弟大人阁下:
自从北京一别,我们走到长新店等候,天天还望天兵打胜谁知后来,果然应了贤弟
之话。有人来告诉我,皇帝老子也跑了,于是知道贤弟之话不错。恐怕此地安身不
得,欲到自由村,又不识路途,在此问人,人人都不知。幸喜遇见一位朋友,叫刘
学笙,别字茂明;他认识路途,我就与他同行。刻下已经到了自由村,住在刘学笙
家。
此处地方甚好,真是自由自在。比较上海有天渊之隔,好上好几倍。贤弟不妨来游
一次,方知吾言之不谬也。如果贤弟要来,我之款祈代带来。不然贤弟用了,亦不妨事
也。云云。宝玉看了,交绘伯惠看,伯惠道:“这自由村是什么地方,倒不晓得,想是一个极偏僻的地方了。”宝玉道:“就是这话。但不知怎么比上海好几倍。我在这里也是闲住,我打算认真去走一次看呢。”
不知宝玉到底去与不去,且听下回分解。
第二十一回 放手枪宝玉缚强盗 中冷箭焙茗现原形
却说宝玉接了薛蟠的信,便想到自由村一行伯惠道:“又没有事何苦又往北边跑呢?”宝玉道:“正是为的没有事,可以到处逛逛,也是游历的思。”伯惠道:“我只听见人到外国去游历却不曾听见到村庄上游历的。”宝玉道:“我正了这个狠不舒服。我听见他们动不动说到外国游历,不知游历了有什么益处!最奇的是每一个人游历,便有一部游历的日记;无论他游历的那一国,日记的一篇,一定是画上一张平圆地球图。其中所记的,于人家的政治、风土、人情、物产都没有,内中纵有一二,也是说的模棱得狠,何尝有一句是有用的说话。所记的不过某日走了多少路,某日见某人,谈某话,某日游某厂,看制造某物。又复一味的夸张外国如何繁华,如何美丽!看了他日记,恰是毫无用处。他有画地球的工夫,何以不画了一国的山川险要来?有走路的工夫,何以不稽查了他的风土物产来?有见人谈话的工夫,何以不访求了他的政治人情来?有游厂的工夫,何以不考求了他那制造之法来,游了这么一遍,费了缠,费了时日,费了精神,到底有什么益处!而且他既游历的,自己中国地方,他到过几处,通了几省的言语?所以我说游历中国比游历外国要紧。只要派上几个学生,叫他自己认定了,愿意游历那一省,就派他那一省。游历之法,要遍历各府、亍、州、县、细细的考察各处风土人情、民间疾苦、地方利弊、农矿出产,一一都要写了日记,并准他附记条陈办法。今年派这个去,明年派那个去。几个人去过之后,把他的日记互相比较,是那个考查得最清楚的,条陈得最好的,就派他去做那个地方的官。你看官民还有隔膜的么?如此一来,地方还有不治的么?”
伯惠道:“你的高论自是不错!然而你此刻又不是想做官,又不是要遍历、亍、州、县,不过要到什么自由村。边去年闹了那一个乱子。杀人遍地。那些秽恶之气郁住了,到了热天,那疫气更是利害。不是有要紧事,何苦去碰他呢?”宝玉道:“那瘟疫怕他什么?你看那瘟疫死的人,大半是穷人,不然就是那起居无节,饮食不时的干净人,谨慎起居的人少得疫症的。”伯惠道:“既如此说,你是一定要去的了。”宝玉道:“我本来各处都要去逛逛,不过先到那里去一走,顺便也把他那款子了去。请你代他转了汇票罢,此刻汇划总通了。”伯惠道:“通可是通了,然而那个什么自由村,从来也不曾听见过的。从那里汇去?”宝玉听说,呆了一呆,大家就此放下不提了。
过了几天,宝玉对伯惠道:“我想薛舍的款,一定要同他汇去。既然汇兑不通,我想了一个法子。如果取了现银,未免太笨重累赘了,不如同他换了金子,同他带了去罢。好在金子到处都可以换成银子的。”伯惠道:“你还当真要么?”宝玉道:“他在别处呢,我可以不去;他在自由村,我可不能不去。因为我近来听人家说的那自由有多少好处,要去看看那自由村的自由。我不过要逛一遍,仍旧要到南边来的。我并且要到广东、福建一带去逛呢。”伯惠道:“那么几时动身?”宝玉道:“这几天就打算走。因为刻正是穿来袍的时候,行李不必多带,只要带几件单夹