”大家叙了半日闲话,各各走散。
次日,济公即便携了疏簿,要往天竺伺候。不料娘娘身子不快,转遣一个太监,代赍了香信出来,却不见冯公。济公走到天竺殿上,只见一个内监,蟒衣玉带,吆喝下到白云房吃斋。济公持了疏簿,走到太监面前,那太监就是小佛儿张公,当日曾送一颗明珠与他,打发范珩回去的。济公见了行礼,两手搀起,便问有甚话说?济公就将疏簿呈上。张公看了道:“疏文极做得好,净慈寺也是有名道场,只是我做不得主,待我启奏娘娘,或者有个机缘,也未可知。疏簿你且拿去。”济公道:“今日遇着你,就是佛缘到了,我也不去化别人,只要张公作主。”张公一手把疏簿推出,济公仍旧把疏簿推入,两个推了几番,济公转身便走。张公笑道:“这和尚要着我身上募化,也是好事。”叫手下人收了疏簿,“待我看有机缘成就此事。”旁边就有几个和尚衬着言语道:“这也不是公公的事,也不是济公的事,佛门挑脚汉到底也是种瓜人,今世成就无上胜因,来世同登极乐。”说得张公乜乜作笑,上前而去。济公在门外,看着张公起身,便道:“好了,好了,净寺大殿不日就告成也。”旁边又有许多僧人,咻着济公道:“光烧饼当作镜照,未有影哩;擂砣上摆酱缸,还未稳哩!”又有的道:“十二岁中了状元,十三岁生了儿子,喜欢太早哩!”济公道:“你们不要笑我,看我做了来时,你们才心服哩。”济公扬扬洒洒得意而回寺中。
见了德辉长老道:“大殿成了,只要老和尚把我一件袈裟,我要到睦州、婺州一往,寻些大木头来。”长老道:“还要写个疏簿才好去得。”济公道:“疏簿只有一个,那有两个。”长老道:“一个已留在张公处,上路去拿甚出手?”济公道:“有了袈裟够了,还要甚的疏簿。”德辉长老就在身上脱下袈裟,交付济公。济公即时穿上,走到伽蓝神前道:“你们不要痴痴坐着,可同我去做些勾当回来。”转身就叫徒弟梵化挑了担子,就往江中进发。众和尚看见济公风风耍耍的做作,俱也作笑道:“济公此番说了天大的话,带了徒弟云游,断断不回来了。”又有的道:“济公这几时到了径山,想是寻了个乐地,快快活活吃酒吃肉,过日子去哩。”又有的道:“他身并没半文,那得一去寻着个安乐窝儿。”又有的道:“或者颠子遇着个呆人,两个说得投机,便要搬作一块,故意带着这个呆汉,挑了衣钵,前去也未可知。”德辉长老道:“你们小人俱说小人的话,济公本领宏大,自有作用,你们不可在后边诽议,日后回来相见,你们拿甚脸嘴对他?”众僧回头齐作鬼脸笑着道:“我们的长老,就是灵隐瞎堂长老相似,说起济公,就要护短。那知济公,偏要疯疯颠颠,吃酒吃肉,做出许多榜样来。我们从此也不要说起,看他日后做出甚么大的本领,宏大的作用来。”正是:
做的手快,看的眼快。
蜃气楼台,忽然光怪。
第二十九回 梦金容多金独助 罩袈裟万木单撑
却说济公前日将疏簿交付张公,张公一时权且收下,要看后来机会凑巧而成。次日,张公自天竺进香,回宫复了娘娘懿旨,也就出宫,闲坐家里。不料早上又有一个内监传旨,宣召张太监、冯太保立刻进宫。二人疾忙趋进,见了太后,叩头方毕。太后曰:“子童夜来三更时分,睡在御榻之上,分明见一金身罗汉,自中道走入,向我问讯道:‘净慈寺自遭回禄,天意鼎新,必须万贯赀财,方能起盖。昨已有疏发付张内监、冯太保处,太后若肯慈悲,立时措发,只待婺、睦二州大木来时,就要落成,须索在意。’言毕,一朵祥云护足而去。今日特宣你们来问,外边净慈寺果被回禄否?”太保与内监听了太后之言,大加惊异。张公跪下回奏道:“两日前曾有本寺书记僧道济,将一个疏簿留在奴婢处,奴婢亦未敢应承,但道俟天大福缘,才与你做个领袖。那知今日应在娘娘梦中,这就是天大福缘,未知娘娘与他发多少钱粮?”太后曰:“寺既巍峨,功亦浩大,少也不够,也须三千贯,方可出手。”冯公道:“三千贯也还少些,娘娘出了五千贯,难道以下的各宫娘娘们,不帮助一半么?”太后点头道:“也罢,我宝库内有一宗脂粉钱粮,约有五千贯,传旨各宫,即时攒凑。”各宫娘娘听见舍财造寺,俱各欢喜,也有一千的,也有五百的,各尽其力。一时间凑成五千贯,堆放宫门,上了车辆。太后道:“我前日要往天竺进香,因身子不快,未曾去得。今日说了布施造殿,我今日身体精神加了百倍,明日速速外整銮驾,点选嫔妃,随往净寺烧香。”传话方毕,库中五千贯钱粮,已装载几辆车上,宫门之外,一时轰动。
太后娘娘明日要往净寺烧香,清街除道,喧传到净慈寺中。内外打扫干净,众僧俱各鲜衣净帽,站立山门数里之外。未几,一对一对銮舆执事,马道排列而来。中间推着几辆车子,上有龙袱盏着万两钱粮。近辇之前,左边冯公,右边张公,骑着骏马,引着銮舆,徐徐冉冉而进。两边僧人俯伏道上,分付起去,众僧即时次第卷帘而散。一边鸣钟,一边打鼓,又有许多僧众吹打细乐,引着太后娘娘参拜。却因大殿烧空,俱在寿山福海藏殿拈香,未免捱挤。娘娘道:“这等也太窄狭。”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