直冲进去,恰恰和那宫女撞个满怀。那宫女疑是同伴,一时把她撞昏了,不曾瞧得清楚,便娇声骂道:“促狭鬼,你的眼珠子到哪里去了,却走得这样地忙迫。”说犹未了,抬头见是宪宗,吓得她玉容变色,慌忙跪在地上,连连叩头称着死罪。宪宗带笑把她扶起道:“适才掉在水里的正是你吗?”那宫女低垂了粉颈,轻轻地应了一声。宪宗细细地把她一打量,只见她约有二十来岁年纪,却生得雪肤冰肌,柳腰杏眼,芙蓉粉面,秋水有神。一种娇嫩的姿态实是充人可爱。宪宗不由地心里一动,便伸手去挽了她的玉臂同到百花洲里坐下。觉得她的肌肤滑腻如脂,触在手上非常地温软。
宪宗一面抚摩着,笑嘻嘻地说道:“你进宫有几年了?”
那宫女屈指算了算答道:“妾记得是十八岁进宫,已有二十九年了。”宪宗惊道:“你今年多大年纪,却来了这许多年份?
”宫女微笑道:“妾进宫的时候,睿皇帝还在襁褓,现在妾已四十八岁了。”宪宗听了,呆呆地望着她半晌,摇摇头道:“这话是假的,不见得有那样大的年龄。朕瞧你至多也不过二十三四岁。”那宫女把头一扭道:“年纪怎好打谎,皇上如不相信时,可问问这里的老宫人双双就知道是真的了。”
说着恰巧那宫人进来,见了宪宗忙跪下。宪宗叫他起身,笑问道:“你唤什么名儿?”老宫人答道:“贱婢叫作双双。
”宪宗指着那宫人道:“她呢?”老宫人说道:“她叫万贞儿,是青州诸成人,进宫也有二十多年了。”宪宗道:“你有多大年纪了?”双双答道:“贱婢今年四十二岁了。”宪宗说道:“你年纪比她要小五六岁,怎么你倒较她衰老得这许多了?难道她有长生术的吗?”万贞儿笑道:“连妾自己也不知道,人家都说臣妾不像四十多岁的人,到底不识是什么缘故。”宪宗笑道:“昔人说麻姑颜色不衰,你大约得了仙气,才能这样的不老。”说罢回顾双双道:“你去传知司酝局,令在百花洲设宴就是。”双双听了,已知宪宗的意思,便笑了笑回身自去。
宪宗便去坐在榻上,命万贞儿也坐了,万贞儿却故意支坐在绣椅上,宪宗把她一拉,两人并肩儿坐着。因笑说道:“你今天陪朕饮几杯酒吧!”万贞儿娇羞满面地低头说道:“陛下的谕旨贱妾自当遵奉。”
宪宗点点头立起身来,两人手携手地走出轩榭,到对面的月洞门内,那里设着石案金墩,黄缎毡儿铺着地,人走在毡上连一些儿声音也没有。这个幽静地方,本是英宗午睡的所在。
万贞儿忙去拖开一只黄缎绣披的躺椅来,宪宗坐了,又令万贞儿也坐下,两人躺在一只椅儿上。
不一会,司酝的太监领着四个小监,手里各捧着一只古铜色描金的食盒,也走进月洞门,后面双双跟随着。那太监行过了礼,吩咐小监把盒内的肴馔取出来,都是热气腾腾的。宪宗笑道:“这般热的天气,那热酒怕喝不下吧!”万贞儿忙说道:“臣妾有冷的佳酿藏着,正好敬献陛下。”说时看着双双,双双便到外面去捧进一瓶酒来,那太监留下两个小监侍候宪宗。
自己向宪宗请了个安,领了还有两个小监去了。
万贞儿接过双双的酒瓶,从椅上起身,请宪宗坐在上首的绣龙椅上,万贞儿便在下首的绣墩上坐了。一手揭开了瓶盖,替宪宗斟在白玉杯里,那酒色碧绿好似翡翠,质地也极醇厚,芳馥的气味,一阵阵地直透入鼻管中来。宪宗执杯饮了一口,觉甘芳不同常酿,就问万贞儿说道:“这酒是你酿的吗!”万贞儿摇头道:“不是的,那还是睿皇帝幸百花洲时留下,如今已有三年多了。听宫中内监们说,这酒是朝鲜的鲁妃亲手所酿,春采百花蕊儿,夏撷荷花儿捣汁,秋摘菊花瓣,冬取梅花瓣,这样地捣合起来,杂酿蜂蜜在里面,封好玉瓮,埋在活土下四十九个月,再掘起蒸晒几十次。到了秋深时埋藏在地窖中。明年春上开出来时就变成佳酿了。朝鲜人称它作百花醪,只有皇宫里有。朝廷的大臣们必到了元旦朝贺赐宴的时候,才得尝着一两杯。那时由皇后亲自开瓮,先进献皇帝三杯,次及皇后公主,再次是亲族王公,末了才赐及大臣,这酒的郑重可知了。
就是进贡到中国来,也不过一二十瓶罢了。”宪宗听说,又把酒嗅了嗅道:“这酒味确是不差。”于是两人你一盏我一盏地饮着,足足把百花醪喝去了大半瓶。
宪宗已有了醉意,万贞儿也渐渐儿红晕上了眉梢,斜睨俊眼,愈显得妩媚冶荡。宪宗乘醉立起来,由万贞儿搀扶着进了百花榭。双双忙去铺床迭被,外面侍候的小监便去收了杯盘,把榭中的明角灯一齐燃着,榭门光耀竟似白昼一般。这一夜宪宗便在百花洲里临幸了万贞儿了。这年届半百的老宫侍,居然得承恩少帝,真是连做梦也想不到的。可怜她自进宫以来,三十个年头,今日还算第一次被临幸呢!枕上温存,蓬门初辟,宪宗见她还是个处子,愈觉欢爱,说不尽绸缪委婉,无限柔情。
从此宪宗居在百花榭中,再也不到别宫去了。
那时京城里,谣传有什么夜鲛儿出世,听说夜鲛儿是个绝色的美女子,专喜欢的是青年男子,若吃她摄去,把精血吸尽了,便抛在荒野地方,十个倒有九个是死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