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里罗成章把韩起凤大兵过境,见无人迎送,因而动怒便亲自来闹妓院的话,对藩司周君平说了。君平大惊,成章也慌得手足无措,他如参政副使,知府,同知等更吓得目瞪口呆。
又听得汪直在楼上已被打得力竭声嘶,连救命也喊不动了。罗成章见不是了局,拖了周君平硬着头皮上楼。一面劝住,一面向韩起凤再三地谢罪陪不是。韩起凤知两人必是本城的官吏,见他们这样地低首下气,心上愤气早平了一半。便把汪直只一推,一个倒翻斤斗,骨落落地跌下楼梯去,被护兵们接着救去了。
罗成章和周君子即邀起凤入座,吩咐妓院中排上筵宴来。
于是大家诘询姓氏,起凤才晓得罗、周还是藩臬两司,就也自谦卤莽。楼下的副使等陆续上楼来参见,起凤一并邀他们入座。
不一会,那保甲刘老二也回来了,上楼侍立起凤的背后。酒到了半酣,周君平叫妓女们一齐出来歌唱侑酒。
那几个粉头,当时见起凤动起武来,吓得她们魂飞天外,有几个往桌下乱钻,胆最小的粉头慌得她们哭了。此刻听得打已停止,又要唤她们出来,倒不好违忤,只好大着胆来侑酒,大家见了韩起凤尤是害怕。臬司罗成章忽然记起一件事来,忙唤保甲刘老二近前,附耳吩咐了几句,刘老二答道:“刚才小人出去就为的这事,现已止住了。”罗成章点点头,起凤便问什么事,成章很惭愧地说道:“适才汪公公命去调兵,如今是用不着了,所以叫刘老二去阻止。”起凤听说,微微地一笑。
原来护兵持了臬司的令箭到参将衙门,参将王由基立刻点起了三百人马,风卷残云地赶来。劈头正撞见保甲刘老二,把韩都督班师过境的话细细说了一遍,吓得王参将屁滚尿流,竟带了兵士逃回衙中去了。起凤和罗成章等高饮到了日落,始各尽欢而散。第三天起凤拔寨起行,满城文武都来相送,只有汪直被起凤打伤了,不曾来的。起凤便重赏了保甲刘老二,别了众官统兵北进。
不日到了京师,起凤把人马扎住在校场,自己和总兵官朱永入朝见驾,宪宗当面慰劳一番。又问起凤殴打汪直的缘故,原来汪直的草奏比韩起凤的大军早到五日,所以宪宗已经知道了。当下韩起凤将汪直在妓院行乐,并剥削山东人民,怨声遍道路的话从实奏闻,宪宗不觉大怒道:“朕只当他忠心为国,谁知这逆奴如此不法。”那时宪宗本很疑汪直,经御史陈兰、侍朗项朋等上章劾了几次,宪宗已有点不快,今又被韩起凤把汪直的坏处和盘托出,宪宗见起凤所奏,与项朋、陈兰等弹章中无二,知汪直罪名确实,不禁恼恨万分,便命起凤等退去,宪宗起驾回宫。
明日圣旨下来,加抚宁伯朱永为宁远侯,韩起凤擢为将军,晋靖远伯,王强为都总管,云天彪擢为大将军,赠子爵,墨贝为丰台总兵,王蔚云授为参将,阵亡指挥朱英擢为都副使,谥封绥宁伯,其子朱云为指挥。所获苗酋牛鼻子、狮儿等九十三人及苗奴家属九十余人,一并斩首示众。巡抚汪直削去御前奏御官,追夺铁券,革去伯爵,废为庶人。
这道上谕一下,山东一境人民欢声犹如雷动。汪直自觉无颜,带了行装黑夜出城,被人民查见了,大家一声吆喝,打的打,骂的骂,有的甚至痛咬,不到半刻工夫,把个势焰熏天的汪直太监咬得身无完肤,遍体是血,大叫数声吐血斗余而死。
死后人民又将他的尸体挂在城边,剖出五脏六腑来悬在树上喂鸟。过了一个多月,汪直尸首已变风干的人腊,百姓才一把火烧他成了灰烬。宪宗又以济南藩司周君平,臬司罗成章等依附汪直,便下谕纷纷降调。
光阴流水,转眼是宪宗成化二十三年的春季,宪宗因身体略有不豫,命大学士马文升代往祭天,宪宗和纯妃朝鲜大公主在宫中石亭上对弈,双方布成阵势,各按步位进攻,看看纯妃将输,被宪宗拦上一子,纯妃受困不得活路,左思右想,猛然悟到一着,纤纤玉指夹着一子下去。向着总隘上一摆,转把宪宗的一角活子围困起来,宪宗拍案道:“这一下可输了。
”纯妃志得意满,高兴地了不得,便莺声呖呖地大笑一阵。
哪里晓得太喜欢过了分,这一笑竟回不过气来。两手紧握,杏眼上翻,花容渐渐惨变,娇躯儿坐不住金交椅,慢慢地蹲了下去。旁边的宫女慌忙来搀扶着,宪宗也亲自去扶持。再瞧纯妃时,朱唇青紫,瞳人已隐,肌肤冷得和冰一般,霎时香消玉殒了。宪宗一面垂泪,口口声声说:“没有死得这样快的,速去召太医来诊治。”内侍便飞也似地去宣了太医院院使,并太医院院判,及御医两人。先后诊了纯妃的脉搏,齐声说魂离躯壳往游太虚,不可以药救的了。宪宗见说,又是奇疑又是悲伤,含泪下谕:溢纯妃为孝德皇妃,命司仪局照贵妃例,从丰安殓,附葬寝陵。
从此这位宪宗皇帝,好似有了神经病一般,每见宫人太监及文武大臣等,便睁着眼说道:“不信!不信!没有这般死得快的。”一天到晚只说这两句话。幸喜太子軏樘已经十七岁了,大学士马文升、尚书李省孜等上书请太子监国,由纪皇后下懿旨,令太子軏樘登文华殿视事。宪宗也渐渐卧床不起,夏末初秋,转眼已是香飘桂府,宪宗病症益重,只瞪着两眼不能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