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得正德帝摸耳揉腮坐立不安起来,口里还哼着“此曲只应天上有,人间哪得几回闻”的老调,两只眼珠子,骨碌碌地只瞧着芙贞,斜着嘴儿,涎着脸,霎时间丑态毕露。芙贞见正德帝那种怪模样,忍不住噗哧地一笑,樱口中所喝的半盅香醪一齐喷在席上,索性格格地大笑了一阵,香躯儿直笑得前俯后仰,柳腰轻盈摆动,几乎要扑翻身去。
正德帝不禁亦哈哈狂笑,引得侍候的内监都个个掩着嘴好笑。
正德帝和芙贞呆笑了一会,命撤了杯盘。内监递上金盆,洗漱好了,正德帝一把拖了芙贞,走进侍月轩的东厢,是正德帝平日午倦安息的所在。两人斜倚在榻上,正德帝怎能制得住意马心猿,便等不得到晚上了。芙贞也有了几分酒意,自然是半推半就,于是任正德帝在这侍月轩中临幸了。
此后正德帝宠幸那芙贞,不论饮食起居,好说是非芙贞不欢。又亲下谕旨,把芙贞晋为刘贵人,宫中都称她做刘娘娘。
正德帝听说刘娘娘是江彬所进献的,又因他有擒张茂的功劳,由游击擢为副总兵。江彬乘间要求太监钱宁,把自己带入豹房,谒见正德帝。正德帝细看江彬,不过二十多岁的人,却是齿白唇红,面如敷粉。又见他应对如流,不觉很为喜欢,即令江彬为随驾供奉。不上几天,又认江彬做了义儿,也赐国姓朱,宫中称江彬为彬二爷。
这江彬本是宣府人,出身纨绔。时值太监谷大用监军大同,江彬贿他三千金,授为游击。可是他那个文弱浪子,怎能做得武职?适逢张茂作乱,江彬和张茂还算姑表亲,便假说附顺张茂,领着部下出城,设筵相庆。张茂不知是计,只带了十余骑赴宴。酒到了半酣,江彬一声暗号,左右并上,将张茂获住,又杀了十几个无辜的百姓,便诬他们通盗,便取了首级,亲自解张茂进京报功。
张茂正法,他部下闻知,举刘廿七做了首领,在大同官府一带大肆掠劫起来,几酿成了大患。都是江彬把百姓当强盗,以致真盗养成势力。这罪名应该是江彬的,至少判个剐罪。但他仗着正德帝得宠,天大的事也不怕,休说这点点小罪,谁敢去扳倒他?真是老虎头上拍苍蝇了。江彬又在正德帝面前赞扬宣府的热闹,说得那个地方怎样的好玩,美人佳丽又怎样的多,把个宣府形容得和天堂一般。说得正德帝心里痒痒的,要想到宣府去游览它一回,只恐大臣们谏阻。大凡皇帝出行,什么仪仗扈从、伴驾大臣、护辇大将军等,便要闹得一天星斗。正德帝以这样一来,不免太招摇了。况有大臣们在侧,动不动上章阻拦,仍然和在京师一样不能任情去游戏。于是与江彬密商好了,乘着黄昏,更换了微服,悄悄地混出德胜门,雇了一辆轻车连夜望宣府进发。
这里都下文武大臣第二天早朝,直俟到日色过午,还不闻正德帝的起居消息。大家正在彷徨的当儿,忽见内监钱宁满头是汗地跑出来,报告圣驾已微服出宫往宣府去了。御史杨廷和、内阁学士梁储等忙问皇上带多少扈从,钱宁回说:“只带了供奉江彬一人。”梁储顿足道:“你身为内侍,皇上的起居都不知道,直到这时方才晓得圣上出宫,你在那里是干什么的?”
说得钱宁目瞪口呆做声不得。杨廷和说道:“现在且莫讲旁的话,大家快去追回圣驾要紧。”当下由梁储等匆匆出朝,选了几匹快马也疾驰出了德胜门。跑了有十多里,后面杨廷和等也飞骑来,众人就并在一起追赶。看看过了沙河,还不见正德帝的影踪,大家十分诧异,便向旅寓酒肆一路打探过去,方知皇上是昼夜兼程的,算起时日,大约已出居庸关了。梁储建议道:“不到黄河心不死,且到了居庸关再说。”杨廷和等都说有理,众官又复纵马追赶。
再说正德帝同了江彬驾着轻车不分早晚地赶着路程,不日已到了居庸关附近,暂在馆驿中安顿了。一面飞报关吏,令开关放行,时守关御史张钦听得正德帝要微服出关,不觉地大惊道:“胡虏寇边的警耗正风声鹤唳的时候,怎么圣驾可以冒险出关?”忽关吏来报,皇上有使臣前来传旨开关。
张钦也不出去迎接,命召进使臣,高声喝道:“你是何人?
敢冒称皇使来赚本御史!希图出关通敌吗?”使臣抗声道:“现有皇命在此,怎敢冒充。”张钦大怒道:“你瞒得常人,怎瞒得俺,如果是皇帝驾到,有仪卫扈从、护辇百官,今都在哪里?似这样的销声匿迹,还不是假冒圣驾吗?”使臣待要辩驳几句,张钦已霍地掣出剑来,向使臣说道:“你识时务的快给俺出去。若不听俺的好言,就砍了你的头颅送进京去。”吓得使臣不敢回话,抱头鼠窜地下关,去禀知正德帝,说了守关御史无礼的情状。正德帝听罢,又气又恨。只是张钦恃着奉命守关,职责攸归的那句话,一时倒也无奈何他,只好忍耐着。
第二天又命使臣去宣谕,张钦仍是不应,正德帝忿怒万分。
这样的几个转侧,梁储、杨廷和等已经赶到。大家跪在馆驿门前,涕泣请正德帝回銮:倘皇上不予允许,众臣愿永远跪着不起身。正德帝正犹豫不决,见驿馆又捧进一堆奏疏来,都是京卿劝还驾的。正德帝没法,只得下谕,令众大臣随辇,即日起驾回京。
正德帝到了都中,第一道谕旨便把守居庸关