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买着了一个老妪,在那里发怔。美人便悄悄地对那少年丢了眼色,两人一个撇下老妪,一个撇了老翁,手携着手,很亲热地走了。那老妪明知自己配不上那个少年,只呆立着不做声。
独有那个老翁,却不肯相舍,忙三脚两步地赶上去、拖住那美人儿说道:“你是咱买了,已是咱家的人了,怎么跟着别人,敢是想逃走不成?”那少年听了,不等他说毕,把两眼一睁,高声喝道:“谁是你的人?哪个是你买的?”说时指着那美人道:“她是俺的妻子,是俺刚才买来的。你这样大的年纪,还要冒认人家的少妇,不是妄想么?”那老翁气得火星直冒,大喝道:“怎么话!这少妇是咱家买来的,怎说是你的?青天白日,容得你这样胡赖么?”那少年怪叫起来,大骂:“你这个老悖!好没来由,俺的妻子,你想胡赖人家的,倒说俺是胡赖!你这一把年纪,难道是活在狗身上的?”那老翁被少年一顿羞辱,越发咆哮如雷。一老一少,为了一个女子,两下里由斗嘴而进至殴打,大家扭住了一团。
旁观的人,围绕了一大群。那少年撇下的老妪,这时也走过来了。少年看见便指着那老妪,向众人说道:“列位请看那老头儿不是无理么?他自己买了这位老太太嫌她老,见俺的少妇,他忽然说少妇是他买的,硬要把俺的妻子认做是他买得的。
列位试想想,俺肯甘心的么?”众人见说,又把那老妪打量一下,都来向老翁劝道:“老相公,你就平一点气儿吧!即使那少妇真个是你老相公买得的,你已有了年纪的人,要她来也没甚用处。就是那少妇,也未必愿意跟着老相公的,况这位老太太,恰好和老相公是一对,以老配老,天凑姻缘,足够娱老相公的晚景。何必定要那少妇呢?”那老翁见众人都帮助着那少年说话,气得胡须根根倒竖,一手扭住那少年,一手拖住了少妇,把头摇得和鼓似的,嘴里不住地说:“反了!反了!少妇是咱家买来的是咱的人了,怎么来混赖咱家的,世上没有公理了!”众人见劝不醒那老翁,如要劝那少年弃了少妇,让给老翁,这是当然办不到的了。
那少年被老翁拉着手臂不得脱身,不由地也心头火起,便蓦地把老翁一摔,一面去搀了那少妇,趁势将老翁一推。老翁立脚不稳,一交倒在地上,挣扎起来,死命地望着那少年一头撞去。众人见老翁来势凶恶,忙七手八脚地把他拉住。老翁被少年摔了一交,撞又撞不着,气得他手脚也发了抖,面皮铁青,说话连舌头都僵了,兀是指天划地地说着,颈子涨得很粗,青筋根根绽起,口边上的涎沫四溅开来。又因舌头僵了,说话更其含糊,别人也不知道他说些什么,倒把闲着的人,看了老翁这种怪相,都忍不住哈哈大笑。那老翁吃众人阻止,不许他去打少年,弄得发起急来,嗔着两只昏花的老眼,大有遇人即噬的气慨。正在难分难解的当儿,恰好游巡宫马文宗经过,望见众人围如堵墙,疑是什么人闹事,便分开了众人,走上前去。
那少年眼快,早巳瞧见一个军官装束的挨进人丛来,忙迎将上来对着马文宗深深地唱了个喏,把自己买得一个少妇,老翁要冒认他的话,从头至尾,很安详地讲了一遍。
马文宗点一点头,接着询问老翁,那老翁已是气急败坏,哪里还说得清楚?又兼操的闽浙口音。马文宗是山西人,益觉听不懂了。那老翁只顾滔滔不绝,文宗也不去理他,回顾那少妇道:“你心上怎样?”那少妇指着少年道:“他既买我来,我自然是他妻子了。”文宗听说,把手一挥,是叫他们走的意思,那少年和少妇,便高高兴兴地走了。那老翁待要去追,被文宗伸手拦住道:“你这老儿好没分晓!人家取了少妇,干你甚事?”又指着老妪道:“快领了她回去吧!”老翁哪里肯听,还待倔强,引得文宗性起,霍地拔出霜雪也似地一把宝剑来,大声喝道:“你不走吗?”老翁这才慌了手脚,不知不觉地双膝跪倒。文宗叫起身速去,老翁不敢违拗,只得领了那老妪,抱头鼠窜地走了。那班闲人又大笑了一场,谓那老翁不识时务,一样地领着老妪走路,能够早听了众人的相劝,就不至于出这个丑了。
又有一个老儿,是个员外打扮,也出两吊钱,买了一个布囊,心里想弄个美人儿,把来纳做簉室。当下命家仆解了布囊,里面果然是位俊俏佳人。那知趣的仆人,口里向老主人道贺,喜得那老员外眉开眼笑,万分的得意。不料那美人忽地跪在地上,呜呜咽咽地哭将起来,一边哭着,口中不住地叫着舅父。
老员外听了她的呼声,睁了花眼,定睛细看,不觉喊声:“哎呀!”忙把那美人扶起来。
原来美人不是别个,正是自己的外甥女儿,也就是未婚的婚妇旧习,表姊妹和表兄弟可以结婚。今则因血统关系,虽婚不生效力。老员外一团高兴,到此冰释。这布袋美人是那时一种名称买的人很多,得着佳妇淑女的也有,买着半老徐娘和龙钟老媪的也有。他如兄弟买得姊妹,老父买得女儿,子买妻得母,翁买妾获媳。种种酿成的笑话,一时说不尽许多。
李自成卖去了这些妇女,得银数十万两,米一千余斛,充作了军饷,又可支持一月了。光阴白驹过隙,转眼半个多月。
李自成见孙传庭的兵马不进不退,想自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