永贞带崔呈秀上厅相见,拜了八拜。忠贤把手略拱了一拱。拜毕后又跪下,呈上礼单。忠贤看见,上开着是:五色倭缎蟒衣二袭。夔龙脂玉带一围。云母石帽顶一品。
汉玉如意一握。金杯十对。玉杯十对。金珠头面全幅。银壶二执。花绉四十端。锦缎四十端。绫罗四十端。白银-万两。
忠贤笑道:“只来见见罢了,何必又费这事。咱不好收得,还收回去。”呈秀又跪下道:“不过是孩儿一点孝心。求爹爹莞纳。”忠贤道也罢。随意收一两色儿,见你个来意。呈秀长跪不起道:“爹爹一件不收,孩儿也不敢起来。”忠贤笑着只得叫人全收了。下坐携着呈秀的手。到内书房来。只见筵席已摆成。忠贤要安席。呈秀再三恳辞道。为子者怎敢当。请爹爹尊重。说毕走上去。将自己一席移到东首。忠贤不肯面南坐,也将席移将些坐下。传杯弄盏,说说笑笑,直饮至更深方散,宛如父子家人一般。可叹爹生娘养浑如戏,不当亲者强来亲。
毕竟不知呈秀拜在忠贤门下,后来如何。且听下回分解。
第三十一回
杨副都劾奸解组万工部忤恶亡身
诗曰
碎首承明一上书。严严白简映青蒲。
旁观下石犹堪笑。同室操戈更可虞。
漫把高名推李杜。已看蜀党锢黄苏。
片言未落奸雄胆。徒惜孤忠一夕殂。
却说崔呈秀拜了魏忠贤为干父,饮酒回来,何等快活。
次日又备了礼写上个愚弟的帖子,拜魏良卿与田尔耕。先拜过尔耕,才到魏府谢酒。见忠贤拜谢毕坐下。忠贤道咱昨日想起来。当日在蓟州时与二哥原是旧交。咱如今怎好占大。
咱们还是弟兄称呼罢。呈秀离坐打一躬道:“爹爹德高望重。今非昔比。如今便是君臣了。”忠贤呵呵大笑道:“好高比。二哥倒说得燥脾。只恐咱没福,全仗哥们扶持。”茶罢。
呈秀起身。忠贤对?P儿良卿道:“你同崔二哥去看看姑娘,说咱连日有事,迟日来看他。”二人领命同上轿往奉圣府来。呈秀的长班传进两个眷弟的帖去。同良卿到厅上。侯七同侄儿国兴出来相见。那侯国兴才有十五六岁。生得美如冠玉。见了礼坐下。良卿道姑母起来否。国兴道才起来。尚未梳洗。对小厮道:“进去对太太说,魏大爷要进来见太太哩。”呈秀躬身道:“拜烦也代弟说声要谒见姑母。”国兴道不敢当。吃过茶,小厮来回道:“太太尚未梳洗,多谢崔爷。教请魏大爷进去。”
呈秀对国兴道。小弟特为竭诚来谒见姑母。务必要求见的。请老表兄委婉道意。国兴道小弟同家表兄先进去。代吾兄道达。
二人进去。一会同出来。国兴道家母多拜上崔先生。有劳大驾。因连日身子有些不快。改日再请会罢。呈秀道岂有此理。
同是一样的子?P。大哥可见得,小弟独不可见。姑母见外小弟了。良卿道委实有恙。才小弟就在榻前谈话的。呈秀道不妨。小弟亦可在榻前请安。定要求见。少表孝念。就等到明日。
弟也是不去的。国兴只得又进去说。又回了数次。呈秀只是不肯。直等到午后。才见两个小厮出来。请呈秀等同至内堂。只见猩毯铺地,沉香熏天。摆列的精光夺目。客巴巴身穿元色花袍。珠冠玉带。如月里嫦娥一般。呈秀上前拉过一张交椅在当中。请印月上坐。印月谦让道。岂有此理。不敢当。行常礼罢。
说罢立在左首。呈秀向上拜了四拜。复呈上礼单。客巴巴接了道。多承厚赐。权领了。众人分宾主坐下。
茶罢。印月对国兴道。留崔先生便饭。四人起身来到厅上。
早已摆下酒席。崔魏二人上坐。侯七侧席。国兴下陪。侯七安席已毕。阶下响动乐器。本府的女班演戏。说不尽肴核精洁。声韵悠扬。至晚席散。呈秀重赏。入内称谢而散。次日魏良卿与侯国兴都来回拜呈秀。呈秀也备席相留。第二日长班来回道。高大人的本批下来了,着爷照旧供职。只罚俸三个月。
迟不数日。就改授了河南道御史。时人有诗叹曰:消祸为祥又转官。奴颜婢膝媚权奸。
还将富贵骄妻子。羞杀峨峨獬豸冠。
呈秀从此扬扬得意。大摇大摆的拜客。他同衙门的并魏党中人都来拜贺他。一一置酒相请。一日请了几个科道。内中就有个中书姓汪名文言。原是徽州府的个门子,因坏了事逃走到京。依附黄正宾引荐到王安门下。纳了个中书。他先就打勤劳递消息。也与士大夫熟识。及至纳了中书。他也出来攒分子递传帖包办酒席,强挨入缙绅里面鬼混。这些缙绅也只把他作走卒。及后王安事坏。他又番转面皮。依傍魏党。
得免于祸。他却旧性不改。凭着那副涎脸利嘴软骨头坏肚肠。
处处挨去打哄。今日也在崔家席上。见呈秀也是他一路人。
他便轻嘴薄舌。议论朝政。讥讽正人。调弄缙绅。一席上俱厌恶他。内中有个刑科给事傅木魁,是个正直人。耐他不得。
恰好一杯酒到了他。他只是延挨不吃。恣口乱谈。傅给事大怒。当面叱辱了他几句,他就不辞而去。傅给事道这等小人。
岂可容他在朝。也玷辱朝班。次日便参了他一本道。汪文言请托过付。又带上全都御史左光斗。给事魏大中与他交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