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我家公子哇。”仙姐道:“你家公子,不是表字儿唤做鑫甫吗?”
杨福一迭连声道:“着着着,我家公子却是叫做鑫甫,现在那儿呢?咳!我家老爷为了这位公子,直寻到这个地步,只道是在外边,三长两短的了。原来还在。兄弟你快去回一声太太罢。老爷是木头似的人了。回他也没做理哩。”杨寿飞也似的里面去了。凤奴小姐道:“你家公子怎样的一张脸呢?”杨福道:“说来也话长,横竖见了太太,自会知道。”约有半个钟头,杨寿方才出来,接着一个十五六岁的花面丫头,笑嘻嘻出来。杨寿道:“二位姑娘同小春妹妹进去罢。太太请呢。”小春也道:“太太请姑娘们有话说呢。”
凤奴小姐、仙姐儿便跟着小春,一路走去。想到按着这样人家的规模,该势派点儿哩,其实也觉寻常的很。不觉过了两三层屋子,虽是高大房廊,然而索然没一点儿生气,竟似败落乡绅的样子。又进了一层便是房厅了。小春便请凤奴小姐、仙姐儿坐了。须臾,只见太太扶了一个小丫头,从侧首里出来。凤奴小姐、仙姐儿便站起来迎上一步,请了个安。太太忙回礼道:“二位贵千金少礼,少礼。”瞧着凤奴小姐道:“这位是邓家小姐了,久慕小姐高名,如雷灌耳。”凤奴小姐谦了一回。太太又道:“尤家小姐府上也是彰阳吗?”仙姐儿道:“回伯母的话,敝处犁州。”太太呆了一呆道:“犁州吗?还是城里呢?乡居?”仙姐儿道:“东门外。”太太道:“嗄,嗄,也是东门外吗?小姐的府上同尤心迥是一家吗?”仙姐儿道:“可是现在署提学的?”太太道:“原是呀。”仙姐儿道:“这是奴的胞叔。”太太失惊道:“这么着小姐是心斋的女儿吗?”仙姐儿好生诧异道:“是的,太太怎地知道呢?”太太笑道:“小姐认得老身吗?”
仙姐儿仔细端详了一回,其实不认得。太太笑道:“怪不得小姐认不得老身了,就是老身也认不得小姐哩。假如不说起,那里想得到就是小姐嗄。当初老身到村上的日子,小姐还只得三四岁哩。如今已是十余年了。”仙姐儿满肚摸索,终竟想不起是谁。凤奴小姐也听得呆了,便道:“太太怎地到过我家妹子的家里呢?”太太笑道:“小姐们却断然想不起的了。当初先夫在日,却在犁州黄学士村里处馆,有二十余年之久。尤小姐的叔父心迥原是先夫的门下。那一年,心迥中举人,开贺,老身也到府的。直喝了二天酒。”
仙姐儿沉吟道:“叔叔的先生,听说是姓缪呀,没有姓杨的。”太太笑道:“老身原来姓缪姓呀,并不是姓杨。这是老身的娘家。自从先夫去世之后,先夫却是一个寒儒,亲族又没一个。老身只得还来娘家依靠着兄弟过日子。这儿是老身的娘家,并不是正主儿,这闲话,休要说他,不过弟妻已亡故了。兄弟自从致仕回来,事情儿很不如意。最是不如意的事,兄弟只生一个儿子,为了一点闲气,使性儿出门去了。媳妇因为丈夫出门之后,杳无音信,存亡未卜,成日家吵闹不休。弄得个不成样子。说起来,着实可羞,也不必去说了。综而言之,杨氏家门不幸,稳稳的不顺溜,所以我的兄弟气坏了心经,如今痴痴癫癫的主持不得家事。因此老身权理着。恰才小姐们说,曾经见过我家的鑫甫侄儿哩。如天之幸,我家兄弟得了这天大的喜信只怕心病马上要好了。不知道如今在那里?既是相烦小姐们特地到来,可想于今悔过了。然而父母原有爱子之心,当时节,他干错了事,自然要训责训责的呀。”
凤奴小姐和仙姐儿听了太太的这遍言语,一点儿头脑找不到。太太又道:“如今鑫甫侄儿,在什么所在安身?怎样又同小姐相识起来?既然同尤小姐相识了,难道没有说起心迥吗?若然说起了心迥,想必要提起先夫哩。”终竟还是凤奴小姐有些见识,便道:“太太我们特地到来,原有很难索解的一段事体。先要请问令侄出门的时节,太太可知道随身有多少行李、多少盘缠,有甚么要紧的物件?”
太太见凤奴小姐问得诧异,顿了一顿道:“当初侄儿出门的时节,原是使性儿,不别而行的。休说老身没知细,就是他爹娘妻妾,也没有知道,至于行李、银两却没有的。不过他平日间,随身揣带的一个小皮包儿,就是有些银两,零用的罢哩。”说着又转口道:“银两却有的,我记那一天,一去不回的日子,却是他捐官去的。”凤奴小姐忙问:“捐的什么官,到底捐了没有?”太太道:“捐的是县丞,可是到了最后捐了没有,委实没有知道。”凤奴小姐又道:“如今据太太说来,令侄是不别而行,可想古董玩器,益发没有携带一件的了。”说着对仙姐儿瞧着道:“这关系可不小哩。”太太忙道:“什么关系呀?”凤奴小姐道:“不忙,且请太太细细地说,我们听令侄出门的缘由是怎样的。”太太既是这么着,可想其中必有道理,虽然不雅致,也只得直说了:“我那侄儿是娶本城中进士的第三个女儿,姿色其实平常,又是抽鸦片烟的,而且做女的时际,已有了话把的哩。倒是那侄妇的妹子,五小姐很有点儿姿色,当时还只得十五岁,娇模娇样,着实不安分。我那侄儿却爱上了小姨子了,私底下有了话儿,及至肚子高起来了,可是不得了吗?幸而中进士。倒很好说话,索诈了一万银子,给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