儿做妾。我兄弟是不肯浪费一个钱的人,但是事到其间,也没有法子,只得忍着肉痛,拿出一万银子来买静求安。狠狠地把儿子训责了一常且说一大堆的银子,做老子的拿出来了。至于你会作乐得趣儿,该小老婆,你有本事自去养活他,不许住着一块儿。你自去租屋子立门户。当初亲戚们劝了好几次,终劝不成,于是另立了一个门户。不觉三年有余。侄妇又闹出乱子来了,这却污了姓杨门楣了说也可丑,爱上一个没头发光郎。”
仙姐儿插了一句道:“没头发的光郎是个甚么东西?嗄,敢是留学生了。”太太瞅着仙姐儿,微微一笑道:“当时节,还不兴有这种样的。叫什么留学哩。这是十年前的事情哩。却是白蟮庙里的当家和尚。” 仙姐儿道:“和尚有甚么味儿,譬如我;是老实说,宁可闷死了,到底不高兴的。”说得太太笑起来,眼泪直流。凤奴小姐跺跺足道:“你疯了吗?这里是甚么所在,也是这么的胡闹。”仙姐儿顿然回过来,这儿是客家,怎地忘情到如此地步。直羞的没个地洞可钻。太太道:“尤家小姐还是小孩子家,欢喜说说笑话的。当初老身做孩子时,也是这个样儿的。”笑了一阵又道:“那侄妇既是做出这件事来,被阿公逐回娘家去。岂知夫妇的爱情还好,因此姐妹住在一块儿,侄儿却一妻一妾,另立了一个门户。侄儿是读书公子,没有赚一个钱的本领。那姐妹两个就不安分了。不三不四的尽干去,却应了一句俗谈,叫做‘香火赶出和尚’了,只得在老子跟前磕头求拜。回家来,又是三年,所谓父母终有爱子之心,重又娶了一个妻子,又替他捐一个大八成的县丞,就是兑银子的那一天……嗳,又败露出一件事来;哪知侄儿同二姨娘私下往来两三年了,方才被老子知道,可知这个乱子没收拾了,因此使性儿一走,直到如今,存亡未卜,生死不知,已是十年光景了。如今到底在那里呢?我兄弟只此一子,想念的要不得。最可恶的是,后来娶的那一位,也是不争气的。自从丈夫出门之后,倒和钟家的姐妹两个做一路儿,听说如今在城外开了一所旅馆,专做那精致不过的不端事体,竟是婊子的别派了。”
凤奴小姐听了叹息一回,便把碧玉连环的根由底细,细细说了一遍。太太听着直惊出好几身冷汗,不知不觉流下泪来。忽地一拍手道:“小姐,小姐,我那侄儿,却有一个老大的记识的。他的眉心里头有赤豆似的一粒红痣的。”凤奴小姐、仙姐儿异口同声的道:“那却没有的,没有这红痣的。”太太笑道:“这么着,这理刑厅是谁呀?为什么要冒充我的侄儿呢?”凤奴小姐道:“太太,奴早已疑在心里了。若然果是你家公子呢,万事全休。然而他写的信,如此不通,决定不是你家公子了。何也呢?你家公子的笔墨,奴曾见过来,端的是现今的小名家。这是第一个疑团。至于既已认了我父亲做干爹,又同奴才拜把子,这么没伦理,岂是公子家的行为?这是第二层疑影。仔细算起来,为什么要冒着你家公子呢?其中必定藏着一条命案哩。不过天底下没有这么大胆的人。不提防败露吗?于是又委决不来。头里原想备细的。打一个电报到来,仔细想来,终不妥当。因此还须亲自走一趟,终竟妥当的多了。”
太太道:“小姐们不嫌跋涉,这么老远的到来,端的是为了我们杨家的事。我们感激不尽呢,既是承小姐们的好意,但不知那里做官的到底是不是我家的侄儿嗄。若是不的,我那侄儿那儿去了呢?我那兄弟又是弄得这么木居士的样儿了,就是同他去说,瞧光景也是徒然的了。不然该当亲自彰阳去走一趟。瞧瞧那个理刑厅,究竟是谁?到底那么着的一桩公案嗄。”凤奴小姐道:“我们亲自到来,原想请老大人同我们去瞧一个水落石出,据太太这样说来,不是仍是徒然吗?就是老大人不能办事了,府上边终有可靠的人呢。”
太太沉吟道:“事体呢,终须我们这里派个人去,查究一个明白。我们兄弟是端的不成功的了。但是派谁去呢?我们虽这样人家,其实房族凋零,亲戚也少,并且我兄弟病了这几年,益发的与世不通了,要是我同小姐们去走一遭罢,然而我也不过只能认看认看,到底是不是我那侄兄罢哩。若然不是的,内中一定有非常的变故,在里头了。老实说,我是一点儿没行用的人。叫我弄些什么来呢?”仙姐儿道:“太太同我们去是最好的了,只消太太认一认是不是就完了。其余的事,都由我们替太太就是了。”
凤奴小姐道:“是呀,太太认一认,却是你家公子,我们自然帮着劝他回家来。省老大人朝夕想念。只怕老大人一见儿子回来,病马上就好了。若说不是你家公子呢?里头的事情多哩,也不烦太太费一点的心,包管着我们身上,查究出你家公子的实在来。至于感激我们的话,再也休提。我们同府上,虽是没来由,按着新学家说起来,都是同胞呀。”仙姐儿笑道:“这句话姐姐说错了,放着孔夫子的道理不说,倒替那般没头魂增起光来了。四海之内皆朋友也,不就是这个意思吗?到底按着天理人情的事,终逃不过我们孔夫子的说法。”
凤奴小姐笑道:“吃你摘了字眼去了。但是这事情非常紧要,延待不得。请太太马上动身,就趁着今夜的轮船,横竖如今也便的要不得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