意才好。”凤姑含笑答道:“这一层你却不必担忧,我在十三四岁的时候,只因父亲膝下无儿,常把我装成男子,故长袍大褂,也穿惯的,就是一副耳朵,也未曾穿,都只为此,那些衣服,还在箱笼中呢!”一边说,一边启箱盖取出旧时男装穿在身上,虽觉稍短,但还过得去。穿着薄底快靴,用棉絮塞紧了空隙,在卧室中效男人走路。锦堂看了,忍不住大笑道:“头上挽着发髻,面上搽着脂粉,身上却是男子打扮,雌不雌,雄不雄,这么大的破绽,舍了瞎子,谁也瞧得出来,我看还是安安闲闲在家住吧!”凤姑答道:“你且慢批评,头面上还没有改扮呢厂说罢,即命梳头女仆,拆开发髻,用剃刀剃去前额少许头发,挽成一条淌三股油花大辫,用脸盆洗尽脂粉,立起身来,大踏步走到锦堂面前,打趣道:“大人可要高升随去么?”锦堂瞧她挺胸凸肚,好像个美男子,就大笑道:“好好!高升,你就随去便了。”于是命长随周福到码头上去雇定官舫,然后回来发行李。锦堂叮嘱他们道:“姨太太此次女扮男装,随行保护,其中另有缘故,你们不许在人前吐露风声,诸多未便,见面时称他一声高二爷就是了。”长随人等都是心腹,自然守口如瓶,不敢饶舌。
当时锦堂坐轿落船,凤姑只好步行跟随,亏得她精于武功,虽则金莲三寸,也能爬山过岭,故而跟轿步行,更比轿夫奔走迅速。落船后,锦堂吩咐开船,沿襄河而下,路上无非晓行夜泊,很平安的直到汉阳城外停泊。因是奉令密查,所以拖小旗都不用。锦堂日间登岸,傍晚回船安歇,日以为常。
那锦堂查案,向来是不辞劳怨的,今番又是林公特委,故格外认真。一连费了三天功夫,被他查得汉阳县中,有个当兵房的猾吏,浑号人称九头乌葛幼泉,包揽词讼,开场聚赌,无恶不作。县前一班差役都要向他手里讨针线,因此他越发颐指气使,不可一世。近来幼泉又多了一宗包庇烟贩的巨额收入,他自己的瘾也不小,每天要抽二两多清膏,却一钱不花,都是一班烟贩供养他的,论他的声势,比较县官要大上几倍。锦堂查得了这个消息,料定朱运升的逃监,必是九头鸟贿纵无疑。
但是事无佐证,未便就将他逮捕。仔细思量,只有假作买土到他家里借端探问,或者能得着些线索,那么破获逃犯,就容易了!当下在舱中和凤姑商议了一回,决定明天亲往葛幼泉家中密查。当晚无话。
次日,锦堂带着乔装常随的凤姑,离舟登岸,进了城关,径到兵房书吏葛幼泉家中访谒。幼泉因为包揽词讼,包庇贩烟,终日门庭若市,来者不拒,一概招待。此时,他正在东侧厢会客室中吞云吐雾。锦堂恐怕露出破绽,向看门人推说唐锦臣特来访谒葛相公,有事相托。看门人就引他到会客室门口,先入室报告清楚。幼泉说:“请来客里边来面谈吧!”看门人转身出来,道声:“请里面宽坐。”自往门房中去。锦堂向凤姑使了个眼色,叫她守在门外,然后缓步入室。那葛幼泉年纪已有五十多,真是个老奸巨猾,自知干了不少亏心事,新近又得了朱运升一万两银子的私贿,替他运动狱卒,从监狱中放走,还替他安排了一班捕役,耗去了四千多两,运升才得从容地逃回老家。幼泉料到此案闹得太大,又在禁烟紧急的时候,省宪必然要勒限追拿。本县快班,固可用金钱买到他们,永不破案,只怕督抚密派大员前来实地密查。我的名望在本地方可称得妇孺皆知,他们当着我的面固然无人敢说我的一句半句坏话,在我背后,必然有人指责。此种风声,在本地人听得了,固然无损于我,若一旦传入省委耳中,认起真来,那还得了。他想到这一层意思,倒也觉惴惴自危,故尔这几天对于陌生来客格外注意!此时他瞧见走进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,踱着方步,文绉绉的,一望而知是个正途出身的大员,不觉暗吃一惊。看官!你道他怎能一望而知呢?原来那时正途出身的大员,平时在京当差,终年戴翎顶大帽,穿着补褂礼服,外加一串朝珠,走路为防翎子朝珠摇动,有碍观瞻,必定一眼三板的踱着方步,习惯成自然,久后就是不穿礼服时候,也脱不了这个模样。那葛幼泉虽不是做官出身,但是平日里见得多,故能明白。现在见来客蹬着方步入室,又逢他做贼心虚的当儿,怎不教他顿吃一惊。于是两道目光直射到锦堂面上。见他生得顶平额广,耳大面方,唇上留着八字须,目光炯炯有神,头带瓜皮红结小帽,身穿蓝绸长袍,外罩天青绸马褂,神气十分庄严。那时锦堂已踱到烟榻前拱手含笑道:“幼翁请了。”幼泉连忙从烟榻上竖起身来,笑容可掬的抱拳还礼道:“不知锦翁驾到,未出远迎,望勿见罪,请榻上坐吧。”说时分宾主坐下,仆人送茶。
幼泉启口问道:“锦翁府上哪里,光顾寒舍,有何见教?”
锦堂笑道:“敝居原籍江西南昌,乔寓夏口已有多年。无事不登三宝殿,因为家母多病,全赖鸦片烟膏养生;近日烟禁森严,夏口地方,有钱无觅处,家母断烟日久,肝胃气大发,服药无效,惟烟可治。幸得苏君指点,方知幼翁处可以设法,故尔不揣冒昧,登堂访谒,打算托幼翁代买顶上大土二百两,该价若干,请先开示,取土时银货两交便了。”幼泉一面听着,一面心中转念。等到听完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