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一席话,暗想:明明是暗探我是否与贩土犯联络,我若答应他代买,便也是贩土犯。若是严辞拒绝,他既然冒昧到此,必然早有人指点明白。还不知早有人把我的犯罪劣迹向省中告发,他是奉委来密查的。我若谎言拒绝,不过苟安一时,只怕他先礼而后兵,派人来达门捉拿,更觉不得了。还是一不做二不休,索性用借刀杀人之计,诱他到匪窟里去私访。一面密嘱朱运升将他软禁起来,一面弄个貌似运升的假逃犯交案,等到逃监案子结束以后,将他释放,待我先期秘密移居,就算他回省向上司禀明一切,出公事来捉我,那时主动的逃监案已经结束,我就投案也无死罪的了。幼泉打定主意之后,就答道:“当此烟禁森严,谁敢冒着死罪去贩土呢?谅必贵友误听人言,指点足下到此买土。莫说禁令森严,况且我是在官人役,自己吃上了瘾,尚想戒除,至于贩卖的勾当,知法犯法,要加等处罪,叫我哪里担得起呢?”锦堂插言道:“幼翁你误会了!敝友并没有说你贩土,只为敝处无处可买,家母又在病中等吸,他是知幼翁素染有阿英蓉癖,交友广阔,待人接物热心非常,遇到有人诚心相托,总肯介绍或代购的,因此才指引兄弟到府恳托代办,并非误认幼翁即是兴贩呀。”幼翁答道:“鄙人沾染烟癖十多年了,兼之烟容满面,一手掩不尽人家耳目,弄得远近皆知我是个瘾君子,每天要吸烟膏二两多,遇到各处的土贩到敝县,总要登门求售,我遇到有人来问烟土时,随口介绍,指点他们到客栈里去直接交易,因此一般土贩都和我相识,介绍交易多了,承他们自愿,送几十两烟土给我,所以我吸的鸦片,大半不花一钱,是土贩们送给我的,害得我烟瘾越吸越大,要戒也成不了,真是累人呢!”说罢,哈哈大笑。锦堂就含笑问道:“幼翁既然与土贩们熟悉,但求一言介绍,待我自去购买。”接着凑到他身边,低低问道:“朱运升家住哪里?他是个大贩户,家中必有上好的乌皮及霉公,还请明白指示路径居址,以便按址购买。”
要知幼泉如何回答,且待下回分解。
第42回遇樵夫问路历险境 见逃犯假意说卑词
且说九头鸟葛幼泉听了锦堂一席话,暗想:这也是他命中注定,要受一番折磨。我本来想诱他到运升家里去,只怕他不上当,如今他开口问及朱运升居址,这正是大好机会,岂可轻轻放过?如此一来,就是他赶到了那边,吃了大亏,也只是他自讨苦吃,不能怨我。想罢,就低声答道:“朱远升是越狱要犯,外边有人注意他,本来不能告诉人家,既是你老兄有人指引,说了谅也不妨!他家住大洪山,本来是贩私盐为活的,现在因贩土利息厚于贩盐,他才改做土贩,手下伙计多得很,这几天各地拿获的土贩,大半是他手下的伙计。老兄若是有心前去,只消到了大洪山,向人探问朱二老板,那边无人不知,自会有人带你去的。不过我说是说了,他究竟是越狱要犯,老兄也须替他严守秘密,切不可在人前吐露口风,保你买到物美价廉的乌皮霉公。”锦堂含笑答道:“承情指示,感激非常,日后当图补报。”当下便告辞而行。幼泉要紧过瘾,立起身来,道声恕送,就一歪身横倒榻上,呵欠迭作,急急地烧烟泡,装上烟斗,嗤嗤连抽十几筒,才把呵欠遏止,不必细表。
且说锦堂带着凤姑,一路步行回船,落舱坐定。凤姑启口问道:“有无端倪查得?葛幼泉是不是包庇土贼的猾吏?”锦堂洋洋得意地说道:“我辈料事如神,算无遗策。幼泉的话,与我所料的完全无异。他自称与烟贩都有往来,我故意向他探问逃犯朱运升的住址,他竟老实告诉我,住在大洪山,原是盐贩出身,现改做了贩土巨魁。现在我想亲往大洪山一走,你道好不好?”凤姑听了沉吟了一会道:“我想起昔年跟着爸爸到过大洪山,记得是前临漳水,后当汉水,那里贩私枭匪聚集的所在,是个危险的地方,却恐去不得。况且九头鸟也是老于世故的人,肯直言相告,其中难免有诈?你奉委到此,查得这种确实消息,尽可回省禀复,何必再去冒这大险呢?”锦堂含笑答道:“若是别个委员,查到这种可靠的消息,已届喜出望外,当然回辕禀复。惟有我的查案,非到水落石出,不愿销差,所以制军曾经奖励我办事认真,不辞劳怨。这位林制军的知遇,是不易得到的,我因受了天德的暗算,林公有些瞧不起我,这回奉委,格外要认真查得详细,才可以回他的心。常言道:不入虎穴,焉得虎子。朱运升是否仍住在大洪山,非亲去密查不可。倘然仅凭葛幼泉一面之辞,回省禀复,制军势必要根据我的报告,札饬地方官派兵前去拿捉。拿得到时,固然我也有功,只怕幼泉所说的话不确,就算是真,还防朱运升畏罪远遁,早已不在大洪山老巢。累官兵空劳往返还是小事,连带我办事认真的信用也要丧失,这却关系甚大。无论如何,你要陪我去走一遭。如能当场把逃犯逮捕,带回辕门,这种异常劳绩,还怕得不到制军的青眼?管教不出一月,就会委署实缺。”凤姑笑盈盈答道:“我是常随,主人既然决心要去,固然不能拦阻,出力帮助,也是分内之事,决不畏避;但是船上只有我一人懂得些儿武艺,那边人数必多,断难有恃无恐。依小的愚见,还是顺道到仙桃总兵衙门,向大老爷说明情