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到晚常关着的,有人进来,必须先行扣门。这天那娘姨到了魏公馆,魏姨太太命她先走,自己随后就来,娘姨回家,将门虚掩着。魏姨太太进来时,并没闩门。娘姨只道她已将大门关好,故而毫不留心门户,只倒了一杯茶,送到楼上,见主人和魏姨太太调情,满肚子好笑,不敢出声,放下茶盘茶杯,疾忙奔到楼下,厨房中厨子车夫和梳头娘姨等,正等她抹牌。娘姨一边坐下弄牌一边告诉他们这件事,众人听了,都笑不可仰,欢喜极了。连外间有人推大门进来,都不曾听得仔细。此时他家楼上楼下,除房中伯宣和魏姨太太两个说笑调情,以及厨下一班用人看赌斗牌之外,别处并无一人。倘若有个交好运的偷儿,掩进来把客堂内和楼上起坐间中诸般陈设扛抬一空,料想也不致有人发觉。可惜进来的那人,并不是偷儿,却是他家女主媚月阁。她见大门不曾上闩,骂了声这班下手人该死,自己拴上门,走进客堂内,隐约听得厨房中斗牌声音,暗说原来他们要紧赌钱,都道连门户也不当心了。此时暂不惊动他们,明天再慢慢的一个个收拾他。想着便放轻脚步,走到楼上。见外房八仙桌上,放着一只茶盘,盘中还有一杯冷茶,暗想谁来过了?为何倒了茶又不喝呢?正在疑惑,忽闻一阵笑声,由卧房中直透出来。媚月阁大为诧异,蹑足走近房门口,因有门帘挡着,瞧不见房中是谁?只听得一个女子声音,带颤着说道:“你未必真有良心罢?倘若心中有我,就不娶老二了。”又闻一个男子声音答道:“这句话你也不知说过多少回数咧,我不曾明白告诉你吗,并非我没良心,实在有个难处,多说反而讨厌,我也不必说了。讲到娶老二一层,正大有益于你我,不然,你家老爷决不容你和我再见。幸得娶了老二,她请你来陪她,你家老爷既不生疑,我和你才得有此一日,你怎可拿我娶老二的事,抱怨我没良心呢!”说罢,又是一阵嘻笑。
媚月阁听出女的是魏姨太太声音,男的却是伯宣,不由的醋火中烧,意欲闯进房去,大大的羞辱他们一顿。又一转念,事已至此,我若闯了进去,当面踏破他们的机关,虽然把他们二人大大的出了丑,无如这样一闹,反变作山穷水尽,将来大家都难下场,很为不美。这都是自己平日疏忽之过,理该在他二人挤眉弄眼的时候,给一句话他们听听,就不致闹出这件事了。此时只可让他们适意,我也不必站在这里,听了反觉生气,姑且避得开些。隔壁贾少奶最有心机,不如和她去商议商议,想一个报复的法子便了。当下媚月阁蹑足下楼,神不知鬼不觉的出了大门,到隔壁贾公馆中,将一情一节向贾少奶说了,贾少奶本想安慰她几句,猛一转念,媚月阁家既出了这件事,将来势必不请魏姨太太作伴,除了魏姨太太,一定请我,我若有意不去,她知我家少爷出门去了,或者自己到我家来,那时日夜缠在一起,教我怎好再和德发相会。往日振武住在这里,德发因不能和我相见,害得发病吐血,如今好容易振武走了,又弄个媚月阁来接替,倘若德发因此病势加重,我如何对得住他。适才德发曾教我不必再避媚月阁,若不避她,在势非得和她通同不可。然而她是规规矩矩的,我作了这件错事,现在我与她交情很好,通同了固然无妨,不过人无千日好,日后或遇意见不和之时,我有这个缺点,落在她的手内,岂不受她挟制。必须设法令她也留些缺点在我手内,彼各自制,我既不去说她,也不敢说我才好。此时正当他夫妇失和,大凡妇女们在和丈夫不睦的时候,最容易生外心,我不如趁这个当儿,激她一激,把她激动了心,再慢慢的劝她结识一个情人,那时她和我都是一般身份,就可大家不必相避了。想罢,故意叹口气道:“唉,这原是我的不好,早没告诉你,在我呢,只恐轻轻一句话,害得你们夫妻不睦,故而几次三番,要说不敢出口。不料如今果然闹出把戏来了,你家老爷和魏姨太太,本来是老相好,往年曾借过小房子,后来被魏老爷亲自踏破机关,才把鸳鸯拆散。日前你请她到家作伴,我原知弄不出好事。你虽然不曾留心,我却亲眼目睹,她同你家老爷交头接耳,眉来眼去,形状很为肉麻,不过当时没敢告诉你罢了。”
媚月阁道:“果然我也亲见多次,但我只当他们偶然闲谈,并不料他们竟会谈出花样来的。”贾少奶道:“你也痴了。他们若不存心出花样,又何必鬼鬼祟祟,藏头露尾呢。还有一句话,我不敢说,说了只恐你又要生气。不过这句话也是我臆测之谈,并非真有其事,料想你还不致生气。我看你家老爷娶你,或者不是真心娶你,借娶你为名,意图与魏姨太太相会。他明知无缘无故,不能请魏姨太太来家。知道你素和魏姨太太相识,娶了你一定彼此往来,又可瞒过魏老爷的耳目,故而娶你这天,就请魏姨太太到家吃喜酒。在这层上一看,可见得你家老爷念念不忘魏姨太太了。但这是我的意思,他或者没有这个成见也说不定,你切莫因此生气。”
媚月阁恨恨道:“怕不被你道个正着吗!适才我亲耳朵听得,我家老爷对那淫妇说,什么娶了老二,我和你才得有此一日,还有许多唠唠叨叨的话,我也学他不来。可见他明明把我当作引子,去勾引那淫妇到手,如今真的被他如愿以偿咧。”
贾少奶微微一笑道:“照此说来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