。你怎的到这时候才来,可真把我肚皮饿瘪咧。”
邵氏听说,心中一阵难受,两行珠泪,霎时又涌将出来。李氏反怪她说:“你哭什么?我好容易眼巴巴望得你来,你还不快些儿弄饭给我吃么?”邵氏无言,走到厨房内,见菜饭都已冰冷,想唤个人帮她凑一把火,把菜饭蒸热,不意一班下人,都像预先知道她要找他们帮忙的一般,一个个躲得不知去向。只有松江娘姨,手提着一只菜盒,从楼上下来。邵氏对她招招手,松江娘姨走到跟前,笑问新奶奶甚么事?邵氏告诉她:“里面太太没吃中饭,烦你帮我热一热菜。”
松江娘姨笑道:“不瞒新奶奶说,适才少奶奶教我买了几样吃的东西,此时趁热,须得送往医院中给小舅爷吃。少停回来,又得叫马车送薛太太回家,实在没有工夫,请新奶奶略等一会,看别的娘姨丫头来了,教他们烧好,送到太太房里去便了。”说罢,也不等邵氏回话,笑嘻嘻的提着盒子,竟自走出去了。邵氏听说,气得几乎发昏。暗想黄氏也是一个人,李氏也是一个人。一个不过是薛氏的后母,一个虽然是我的前姑,现在却算是我的继母。同是一个人,同是一般身份,被他们这班下人看得如此轻重,固然是薛家一方面有钱,理该敬重。自己一方面贫苦,理该受欺。不过常言道:上行下效。若非主子先把我们欺侮,奴才们那里敢如此撒野。当年自己未嫁如海的时候,婆媳两口,安贫度日,身子虽然劳苦些,心中却无忧无虑,无气无恼,不料嫁了如海,没有过得几天快活日子,就被众人侮辱到这般地位,思想起来,好不痛心。邵氏一个人在厨房里伤心,又恐李氏熬着饿,自己做饭迟了,受她埋怨,只得自己到空灶下生火,烧饭蒸菜。幸她出身寒微,自己尚能操作。忙了一阵,菜饭都热了,用木盘盛着,送进房内,李氏还怪她手脚太慢,累得人望眼将穿。邵氏无言,掉转头一声长叹,暗把手巾拭去了面上泪痕,看李氏吃罢饭,又替她打水净面,一切完毕,才走出房外,背着人又不知流了多少眼泪。这天傍晚,光裕又来探望舅母,惊悉李氏受伤,殷勤进房看视。邵氏问他,外间可有好些的伤药。光裕没口答应说:“有有,某药店的什么膏,治跌打损伤,最有效验,我马上替你买来。”一面说,一面已连奔带跳的买药去了。邵氏见他还像小孩子一般,很觉好笑。不多时,光裕已欢欢喜喜的拿着一匣外国药膏进来,邵氏看他奔得满头是汗,心中十分感激,连连称谢。光裕大乐,喜得口都合不拢来,说:“舅母将来要办什么东西,只管吩咐我去购买便了,包你又便宜又道地。”
邵氏点头称好,光裕心满意足而去。邵氏看那膏药的仿单,果然说治跌打损伤,百发百中,即忙替李氏解开白布,拭净香灰,将膏药敷上,重复包扎定当。不料这百发百中的药膏,一经敷上,伤处更痛得利害,当夜发烧发热,满口胡言呓语。邵氏十分着急,对如海说要请黄医生来家看看,如嫌在家不便,仍到行仁医院疗治也好。如海听说是光裕所买药治坏的,心中大为不悦,便道:“这种硬伤,有何妨碍,也用不着请什么医生。黄可安近日生意甚忙,决没空儿来此。若说到医院中去,近来院中病人拥挤,万万容纳不下。横竖就会好的,也是她自不小心所致,只可教她熬几天咧。”邵氏听他这般说,又想起从前李氏跌伤了腿,如海何等用心,何等着意,此时前后判若两人,可见他心已变了。世间男子,都没长性。只怪自己当时太没主意,一着之差,后悔无及。想到这里,又一个人垂泪不已。正是:一失足成千古恨,再回头已百年身。欲知后事,请阅下文。
第三十五回百箱土狼狈行奸一封书妻舅交恶
如海不肯给李氏延医调治,一半虽由邵氏失宠,一半却为自己橡皮股票亏折,心中烦恼之故。他因欠官银行的二万银子,经伯宣叠次来信催取,自己在别处,又拖欠到十余万银子,这笔钱连同自己的毕生产业,一裹脑儿置着橡皮股票,此时无法挪还,到期不归,又未免有损信用,故他愁肠栗碌,心绪万千。故李氏和他小舅子跌伤之事,并不在他心上。在当时他不过顺着众人,随声附和,骂了李氏几句。转眼之间,又都忘却,心中只管筹划怎样可以弄几万银子来还官银行的亏空。自知拆东墙,补西壁,也不是个了局,若将股票照市售出,了此债务,则马上倾家荡产,还要脱头三万有余,如何使得。且照股票现市看来,正可再买进十万八万,将来若得涨售,只消涨起一半,已足够本,倘能涨到原价,岂不可大发其财。就使蚀本,也极有限。所恨自己手中无此巨款,若能再弄他十几万银子,就可指挥如意了。这夜他睡在就床上,胡思乱想,虽不曾生出什么法儿,却一夜未得安睡。第二天早起,教松江娘姨买点心。松江娘姨知他爱吃汤团,便到附近一家糕团店内买了十六个汤团,满满装了一碗,送到房里。如海一边想着心事,一边吃着汤团,已吃了一半,偶然吃到一个豆沙馅的,才咬得一口,忽然灵机一动,不觉呵呵大笑起来。薛氏问他有何可笑?如海笑说没事没事,一面推开汤团碗,也不再吃,急急走下楼去,教阿福拖包车出来坐了,径到药房中去找他的副帐房杜先生。这杜先生字鸣乾,绍兴人,足智多谋,素号能干,而且为人极有涵养,善用冷功,一天