殴辱兄长,律应加等治罪,有本律师为证,梅芝璜先生休得着慌,包在本律师身上。不但可以达到目的,而且还能治他一个应得之罪。”
芝清听他讲出法律,不觉着起慌来,心想昔公冶长非其罪,还不免身在缧绁之中,何况芝璜虽然如丹朱不之肖,然而究系我的兄长,我今亲手打了他,罪有应得,至于他向我分产,于理并无不合,就使告到公堂,也不免要平均分配。况他有律师上堂,已多占一分面子。我又没钱延请律师,就和他打一个平面官司,也吃亏不少。况我又有殴辱兄长的行为,一吃跌如何得了?心中想着,不胜耽忧。律师早已看出他的神色,从旁说:“芝璜先生要求的条件,并不太苛。芝清先生若能答应,我还可劝芝璜先生顾念兄弟之情,将殴辱一事免议,不知芝清先生意下如何?”
芝清听了,觉得答应又不好,不答应又不好。答应了,那里来这二百块钱。不答应,又恐甄律师认真起诉。想了一想道:“请大律师宽限一两天,我自己不能作主,须回去和老母商议了再行奉报。”律师准如所请。芝清回到家中,将自己和律师接头一切情形,对老母说了。老母好不气恼,痛骂律师丧良心,欺我们穷人,让我死到他家去,不怕他不买棺材我睡。芝清劝她息怒,又将利害讲给她听说:“朱子家训有言:居家戒争讼,讼则终凶。因分产打官司,往往有两造都弄得贫无立锥,做官的却可大获其利的。我们这一点儿房产,虽不在官场眼内,不过他有律师上堂,我们若不请律师,官司准输。若请律师,只恐连头搭脑,还不够律师上堂的使费。倒不如爽爽快快,给他二百块钱为妙。”老母听说,叹了一口气道:“你轻易说二百块钱,这二百块钱从那里出产呢?”
芝清一闻此言,也就顿口无言。他老母叹息道:“都是这房子害人,早几年我若将他卖了,把钱给你娶了媳妇,料他此时也不能教你把老婆卖了分钱给他的。”芝清听到这里,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说:“那天隔壁汪先生曾说起要买我家的房子,不如将房子卖给了他,极少也可值五百块钱。给了芝璜二百块,我们自己还有三百块钱可多,虽然自己不免借房子居住,但只消花一两块钱房租的地方,已可住得下我娘儿两个。三百块足够支持十五年,到那时或者儿子得意了,何患不能自起第宅呢。”
老母闻言,也无他话,只说当时你我已回绝了他,如何再向他开口。芝清道:“那也没法,事到其间,还顾什么面子,让我自己过去和他商议便了。”说着便走到晰子家中。这时候晰子正一个人独坐书房中盘算,不知律师这封信有无效力?梅芝璜兄弟接头之下,能否和平解决?如若梅芝清不肯答应,免不得兴起讼案,那时芝璜一定拿不出律师费,要我花钱给他们打官司,可就有些儿犯不着了。但看今儿能定局的最好,如其不能定局,只可自己认晦气,白贴几趟脚步,灭去了这条妄念。横竖芝璜食宿之费,有运同的新戚承当,我自己并未费掉分文。事情若不成功,料他也不能开口向我算账呢。心中正想着,忽见一个人影在他窗外探头张望。晰子当是卫运同来了,便道:“运同,大事如何?”窗外那人答应道:“是我。汪先生你现在有空吗?如若贵忙,少停再来奉候。”
晰子听声音有异,始知不是运同。举目一看,见就是隔壁的梅芝清,不觉呆了一呆,暗想他到此则甚?莫非知道芝璜是我串出来的,找我过不去吗?哈哈,你是个寒酸,我乃堂堂会长,你若和我碰钉子,真的是以卵投石,自不量力了。当下冷冷的答道:“原理是梅先生,请进来罢,我正要和你说话。”芝清闻言,暗吃一惊,心想他找我说什么话?随即应声走进书房里面道:“不知汪先生有何话说?晰子暗道不好,自己讲话太不小心了,他还未将来意讲明,我也用不着和他说甚别话。随笑答道:“并无他事,我要问问梅先生,学堂中有无余额,意欲举荐几个小学生,拜投门下而已。”
芝清听晰子肯荐学生给他,不觉心花怒放道:“这个再好也没有,敝馆不比现今一班新法学堂,限定什么学额,昔者程门立雪,马帐承风,我夫子设馆于杏坛之上,门弟多至三千余人,可知古圣贤志在传经,以多多为益善,所以敝馆亦不限定学额,请汪先生极力举荐,无论男女长幼,兼收并蓄,小弟自当盏心教授,刻苦加功,以答盛意于万一也。”晰子笑道:“如何甚好,待好商明前途,再来覆命便了。不知梅先生大驾到此,有何见教?”
芝清觉得卖屋这句话艰于启齿,只得长叹一声,先把那不肖堂兄请律师逼他分产,硬要他二百块钱,自己无力应付等情,一一对晰子说了。末后讲起日前曾闻汪先生谈及要购买我家房屋,当时并非故意留难不允,实缘祖宗基业,做子孙的在尚可保存之际,理该保存。现在事出无奈,惟有将房屋变卖,以免讼累。请汪先生给我一个适当价钱,我等无不从命,晰子听说,喜出望外,暗说有趣,不道这件事弄得如此凑巧。现在他既亲自投到我这里来,我却不能一口就答应他,必须先和他多方留难,然后好用大刀阔斧,杀他一个畅快。想罢故意把眉头皱了一皱道:“啊哟,可惜你来得太迟了。若早三天工夫就好咧。”
芝清惊问为何?晰子道:“我因你那天不肯将住屋出卖,故托了一个朋友,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