什么事都不避她,常拖着她和如玉同台吃酒。吴奶奶得步进步,又把希望推广,想撇去玉玲珑,自己和如玉吃一餐饭,好说几句钦慕的话儿。但她虽有这个心愿,在实际上可是万办不到的。因这件事,若被玉玲珑知道,可不要和她过不去么。因此她只能把这念头存在心上,待时而动。这也不在话下。讲到玉玲珑每夜到戏馆中去,常浓装艳抹,珠围翠绕,令见的人目眩心惊,不敢逼视,谁不当她大家眷属。一班急色儿涎垂三尺,癞虾蟆想吃天鹅肉的,更不知凡几。内有个名唤小松的,出身也是富家之子,终日锦衣玉食,无所事事。不免有一班狐群狗党,诱他偷香猎艳,效时下拆白党的行为。小松丰度翩翩,有财有势,自然无往不利。不几年工夫,竟成了窃玉队中一员名将。现在也看上了玉玲珑,常在她包厢左右,转来转去。玉玲珑虽没留意,却被吴奶奶看在眼内,悄悄告诉玉玲珑道:“你看这个穿黄衣裳的少年,他已连在此间看了五天戏,天天站在我们包厢旁边,两眼不住向你张望,此人看来只恐不怀着好意呢!”
玉玲珑闻言,回顾对小松一看,见他丰神俊逸,潇洒出群,不觉暗暗惊羡,面子上仍装作不以为意模样,笑说:“管他呢,我们自己看戏就是。”她口中虽然这般说着,两眼不由她自己做主,又偷着回头向小松望了几眼。吴奶奶是何等人物,早已看出她的意思,微笑向玉玲珑附耳道:“人家诚诚心心的望你,你给他一个不睬,如何对得住人。”玉玲珑笑道:“你想对得住她,就你自己去睬她便了,与我何干!”吴奶奶笑道:“可惜他不是看的我呢。”两个人取着笑,四只眼角都不住射向小松方面。小松初见玉玲珑举动,类似大家,不敢冒昧从事,想下些苦工,转她上手。故虽盘旋在她左右,已有数日,还未敢滥用轻保此时见她二人说说笑笑,眼望着自己,他原是吊膀子的老手,岂有看不出眼上风头之理,不觉惊喜非凡,那敢怠慢,看玉玲珑背后还有空座,即忙一脚跨进去坐下。玉玲珑、吴奶奶二人见小松忽然闯入她们一间包厢内,更吱吱咯咯笑个不住,小松故意啧啧道:“阿哟,看戏有什么好笑呢?累人听唱工也听不清了。”
玉玲珑、吴奶奶二人闻言,不约而同的都回头向小松观看。小松对她们卟哧一笑,笑得二人回头不迭,又忍不住嗤嗤笑将起来。小松见她们如此动作,更拿定其中大有意思,即把身子略向前面弯曲,贴紧玉玲珑背后,低声道:“你们二人笑什么呢?此言一出,玉玲珑、吴奶奶二人势不能再笑,却也不敢和他答话。因戏馆中究竟万目睽睽,不比是秘密所在。若轻易与陌生男子讲了话,岂不被旁人议论,故此反连头也不敢回转去看他。直挨到散戏馆时,始一笑而别。小松那里肯舍,跟他们出了戏馆,看她二人坐上包车,他自己本有汽车,即忙跨上去,教汽车夫让开一旁,自己开车,缓缓跟着她们包车而走。不意那两个包车夫听背后汽车来了,慌忙闪在旁边让路。小松此时势不能不将汽车开过包车的头,过了几步,又即停住,假作机器不灵模样,让包车拖向前去再跟。岂知包车夫听汽车又来了,又即让他朝前。这样你挨我让,一连数次,吴奶奶、玉玲珑二人都知汽车迟缓的用意,齐叱车夫快走,别再让汽车。车夫闻言,都和逃也似的飞跑。小松也紧紧随在他们背后,究竟汽车赶包车,并不费力,那两个包车夫可已跑得满头大汗。今夜因玉玲珑知道吴奶奶喜欢吃面,家中特制着虾仁面请她。两部包车都到白克路刘公馆门首停下。小松汽车跟到此处,认清了门口,也即开去,并不停留。玉玲珑一路笑着进内说:“这人到也希奇,老远跟到我们这里,不知何故?”
吴奶奶笑道:“何消说得,一定是转你的念头了。”玉玲珑笑道:“你休放屁,我看他还是转你的念头呢!”吴奶奶笑道:“多谢你,你就让给我,我也不敢当的。”说时已到里面。玉玲珑问她侍婢老二,面可曾预备了没有?老二回说尚未,我想待你们还有少爷一同回来了再烧呢。玉玲珑道:“你快去预备罢,时候不早了,吴奶奶吃了还要回公馆去呢。少爷不必等他咧。”吴奶奶连说别忙。老二走后,两人又谈起小松。吴奶奶先说:“适才那人,面貌还生得干净,不知姓什么?”玉玲珑道:“你没听得戏馆中有人唤他小宋吗,大约是姓宋了。”吴奶奶道:“不是,我听很像小松,或者是他的名字。”玉玲珑道:“管他小宋小松,你预备吃面便了。”吴奶奶笑道:“吃谁的面?敢是吃你的喜面么?”玉玲珑笑道:“你又来开我的心了。”吴奶奶道:“我倒不想开你的心,很想寻那人一个开心。”
玉玲珑问怎样寻他开心?吴奶奶道:“你看他不是疯了似的跟着你么?我想明儿我们看戏不遇着他便罢,如若遇着他,我们不必到散戏馆时始走,只消看一半戏就可出来,也不要回家,先到大菜馆转一转,看他跟我们不跟我们?如他仍旧跟着我们,我们也不必怕他。因他只一个人,我们有两个人,不怕他吞了我们下去。倘他安安稳稳不做声的最好,如他还要胡言乱语,我们不妨哄他一哄,约他到什么地方相会,临时放他一个生,教他空欢喜几天,岂不有趣。”玉玲珑笑道:“你休惹事遭非咧。面来了,吃面罢!”阿二捧上面盘,玉玲珑相陪吴奶奶吃了半碗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