氏问长问短,徒乱心境,书房中本有一张半铜床,他有时也在此歇宿。因把被褥摊一摊,恐夜中寒冷,又把电汽暖炉的线头接好,塞入被窝内,拖出的电线,便绕在铜床栏杆上,自己卸下外衣,向被窝中一钻,不多时就呼呼睡着了。睡中觉被窝内电炉颇热,便把双手伸出被头外面,手指刚搭着铜栏杆,列位注意,铜栏杆上原绕着电炉的余线,这条电线,数日之前,曾被如海雪茄烟火烧焦一段,紫铜丝已有几根露出。如海睡上去的时候,缺口并不与栏杆接触被他几个翻身,电线移动,缺口渐触铜栏,铜遇铜传电最易,霎时满铜床都是电流,巧的是一根线走电,倘两根线都走了电,阴阳相触,起了反应,保险匣中的铅丝便要爆炸,电流阻断,倒也没有事了。也是如海禄数该终,寻常灯线电力很微,本来不能杀人,触着麻木,丢却便无妨碍。偏偏他在倦极好睡的当儿,手指触电,并未将他麻醍。及至后来电流感受得多了,虽然回复知觉,怎奈已四肢无力,不能洒脱,而且开口不得,外间谁也不知他在内触电。试想一个人血肉之躯,怎禁得通夜功夫,被电流在他周身颤动,麻也要麻死了。论如海生平虽无善行,却也不能算他大奸大恶。只前回计诱邵氏,始乱终弃,和此番起意纵火,伤害无辜,这两桩便是他莫大的罪孽,所以得此结果。正是:善恶到头总有报,只争来早与来迟。欲知后事,请阅下文。
第七十回好伙计独享利权贤昆仲大闹意见
如海往常起身最早。薛氏是有钱人家奶奶脾气,极早非十一二点钟不肯起来。这天如海睡在书房内,除薛氏和几个房中使唤的娘姨丫头之外,并无别人知道。薛氏既未起身,娘姨丫头的势力范围,又不能达到书房一面。书房原有一名小厮承值,他每晚睡得很早,隔夜也未知主人宿在楼下。早起不闻呼唤,就跑到街上买一碗豆腐浆吃了,坐在大门口晒太阳,还同马夫们说说笑话。如海的马车原有老规矩,每天八点钟,即须在公馆门口等候,来得迟了,设或如海早出门,他哪肯等你,自坐黄包车去了,这马夫一个月的工钱,也休想拿得到手。幸亏他有个限止,每日以八点钟为度,早则无妨,迟了罚俸。因此拖他马车的,不敢不格外郑重。八点以前,务必赶到。此时等到十点多钟,还不见老板出来,马夫很觉诧异。问那小厮道:“东家起来了没有?”
小厮笑道:“他在房间内和奶奶一被窝睡着,哪个好进去看他。”马夫道:“奶奶大约也快起身了。”小厮摇头说:“她极早还须隔一个钟头呢。”马夫微笑道:“东家同东家娘娘老夫妻了,还这般要好么?”小厮听说,不觉触动心事,暗想主人主母,老夫老妻,还如此恩爱,自己年纪青青,每夜孤眠独宿,好不凄凉。楼上的大丫头阿翠,自己很中意她,无奈阿翠时常搭架子,嫌自己面上有几点麻皮,说我雕花面孔,休想吃天鹅肉。不过我这颗心,一辈子舍不落她。但不知到那一年,方能够也和她要好要好呢?想到这里,便没心思再同马夫讲话,奔进去守在扶梯底下,想等阿翠下来,问她到底要我不要?可巧阿翠急匆匆提着一把铜壶下楼,小厮一跃上前,把阿翠惊得倒奔上去,说:“你这烂麻皮,做什么又来了?我要告诉奶奶的。”
小厮对她摇摇手说:“莫高声,你下来,我有句话问你!”阿翠当真走下两步,说:“你要说什么,有话早讲,有屁早放。”小厮道:“我问你当真要我不要我?”阿翠骂道:“放你娘的瘟屁,不三不四,你没摸摸自己面孔,不到屎坑板上照照镜子,讨我的便宜,快些滚开了,让我去泡水。奶奶已经起身,等着揩面呢。”小厮啧啧道:“阿唷阿唷,搭得好大架子,活像是个千金小姐呢,可惜也要泡茶泡水罢了。”阿翠怒道:“你说些什么?可是耳光发痒了。”小厮赔笑道:“对不起,我没说什么,请问你奶奶起来,少爷起身没有?”阿翠诧异道:“少爷昨夜不是睡在书房中么?”
小厮一听这句话,魂也吓落了。因他今天早上,一脚没到过书房内,打算挨到黄昏时候,进去打扫一遍。晚间主人回来,见干干净净,自然欢喜他勤俭。今听阿翠说少爷睡在书房内,这时候还不进去收拾,自己贪懒,岂不被他当面看破,这一顿骂还逃得了吗!因此他也不敢再同阿翠胡缠,急急奔往书房。推门进去见主人还睡着未醒。小厮放轻脚步,走到床旁边。这半铜床原不能挂蚊帐,他一眼看见如海身子朝里睡着,头却别向外面,一手握着个拳头,压在胸前被外,一手搭在铜栏杆上。小厮心想:“今天倒也奇怪,主人为何此时还未起来?不意眼睛看到如海面上,顿觉吃惊不少。只见他两眼张得和铜铃一般,嘴唇微开,牙关紧闭,面色青紫,异常可怕。小厮双目观看床上,一只手无意之间,触着铜栏杆,宛如被几十个针子向他皮肤内刺了一下一般,半条膊子,骤变麻木,慌忙缩手不迭。他原不知电流的作用,只当书房内出了鬼,惊得怪叫一声。朝外飞奔。先叫马夫进来观看。又奔到里面,想上楼唤奶奶下来。跑到扶梯底下,刚巧阿翠泡水回来,出其不意,两人撞个满怀。阿翠身弱力小,跌了个仰面朝天,开水泼了一地,烫得她喂喂乱嚷,大骂杀千刀不已。小厮也不管她骂不骂,飞步上楼。值闯进薛氏房内。他听了阿翠的话,以为奶奶业已起来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