缪,比不得临渴掘井,到那天开股东会,众人向账席责问,他不慌不忙,呈出这张字样说:“总理令我如此落账,一则上命难违,二则银钱原由总理掌管,他说存在何处,做账房的怎能追根问底呢?”
众人无话驳他,大家会议之下,因如海既有亲笔凭据,明显得是他虚宕的账,事关公款,理应追还。查得他新闸置有产业,某处开着药房,想必动产不动产,也足够相抵,事不宜迟,我们必须禀明公堂,出特别封条,马上将他的产业封起来,再细细核算,不能延迟,被他们得了风声,预将物件搬走,就恐不够数了。此议既出,多数赞成,全体通过。俊人、伯宣等几个和如海生前要好的朋友,明知道这件事实行起来,如海不免破产,他的家属何以存身,无奈这是全体公意,况他们自己,也没一个不是丢却钜万血本,谁不指望捞他几个回来,因此,非但没人劝阻,竟连信也没有人肯到如海家中送一个,听他们束手待毙。世态人情,岂不可怕。看官们休得着急,天无绝人之路,斜刺里忽来一个报信之人。此人倒不是为顾全如海家属起见,因晓得要封药房,杜鸣乾是药房经理,恐他没有提防,来不及取出行李铺盖,故而急欲告诉他一句,令他趁早将行李铺盖搬了出去,免得城门失火,殃及池鱼。这人非别,便是默士的同事王先生,他从前曾得过鸣乾五百两银子谢意,心中很感激他,现在得知公司股东开会议决这一桩事,心中打算报答鸣乾的前情,因此急急往药房中,向他报信。鸣乾得报,非常感激,留王先生吃茶。王先生不便久留,匆匆辞去。鸣乾因重要物件,都藏在铁箱内,故而当夜就叫人将铁箱送进了城,安置在他的红木店内。自己又往新闸钱公馆中,告诉薛氏,薛氏得了丈夫数十万遗产,正打算适适意意过安乐日子,不期鸣乾送了这个信息来,耳朵内很听不进,叫声:“杜家伯伯,你原晓得我家少爷的脾气,他生前最不喜欢同女人多话,所以他外间干的事情,我们家中一点儿都不知道,我想宕账也许有的,但那有宕那三十几万之理。他们说有少爷的亲笔凭据,但他已经死了,教谁做见证呢?”
鸣乾道:“话原不差,不过他们已进禀单,请封这里的产业。到底他们人多势壮,万一官里准他们的请求,发封我等财产,那时就没我等说话之地,所以必须要早为预备,先将贵重物件运了出去,就使他们来封产业,也不过封的我们一间空屋,几件硬头家伙而已。”薛氏听他这般说,方始有些着慌道:“杜伯伯,你教我搬到哪里去呢?我们都是女流之辈,外间借房子等事,从没干过,一切仍旧要杜家伯伯费心了。”鸣乾听薛氏肯打发他,心中到十二分愿意,口里答应得山响说:“他们进的英公堂禀单,我们必须搬往法租界方妙。”薛氏道:“随杜伯伯的便罢。”
鸣乾应声出来,当即往法租界找寻房屋。他本预备给钱家暂寄物件,所以只求谨慎,不讲究精致,到宝昌路看定一所两上两下的房子。恰巧这份人家,搬出未久,电灯俱全,鸣乾贪他现成,讲明顶他下来,丢了定洋,再回钱家,同薛氏商量搬运物件之事。薛氏那放心将贵重东西搬去,经不起鸣乾再三劝她,此时休要固执,日后出了事,要搬就来不及了,薛氏方始答应。共搬出四五只衣箱,连书房中那具铁箱,也一同车去。薛氏因家私尽在这只铁箱内,故教车夫阿福,押车去后,就睡在那边,须要人不离箱,箱不离人,好生看守。阿福走后,薛氏想想不好,他只一个人,还要吃饭拉屎,焉能教他寸步不离,必须两人替换看守方好。因又打发松江娘姨前去帮同看管。隔了一会,薛氏还不放心,暗想车夫阿福,虽已雇用多年,但这班苦力的心思,是料不定的,他若知道铁箱中藏有数十万财产,难保不见财起意,半夜里撬开铁箱,偷了东西逃去。虽然有松江娘姨在彼,一个到底女流,怎敌得过车夫的蛮力。觉得愈想愈怕,只得教人找了大小姐的奶娘来,令她也带了铺盖,到那边帮同看守一夜。这奶娘便是秀珍幼时的乳母,名唤王妈,帮她家年数最久,现在虽已不替人家帮佣,然而却不时到她家走动,遇着有事凑凑手脚,故而薛氏很相信她。有她前去,自己颇放心得下。家中还有几箱古玩银器字画等物,都是如海生前,花了重价买回来,逢着有事,或遇年头上请客装璜之用,依鸣乾之意,要教薛氏完全搬出去。薛氏恐上车落车,不免损坏物件,又疑惑鸣乾报信,或系过甚之言,大约不致如此激烈,故而口中虽然答应他搬,其实并没车去
。过了两天,未有动静。薛氏暗骂鸣乾轻事重报,果然不出我之所料,幸亏东西没如数搬去,若依他的说话,不知还要费多少手脚。这两天家中少了松江娘姨、阿福二人,使唤大为不便。过了明天,若仍太平无事,不免教他两个将东西搬了回来,也算我的晦气,轻信姓杜的说话,却丢一个月房租,还有来去车钱,改日都要教他认账的。他心中存了这个念头,到明天立见效验。先是鸣乾打电话来说:“官中已准保险公司的禀单,出了封条,现在正在封药房,我们一众伙计,都被他们撵了出来,这电话也是借别家打的。看来他们封罢药房,大约就要来封住宅,请奶奶赶紧预备,我也马上就要来了。”
薛氏闻信,急得心头鹿撞,唤了他两个女儿来,也都目定口