发。所以第一次报名,一定要介绍人先进去,本人只可守在门外,等会证填出之后,方能进内。”晰子说:“这是理应秘密的。今天你就替我带钱去,先报名,隔几天再同我前去会他们便了。”天敏连称使得。晰子转了一个念头,忽然说:“且慢。”
天敏当他翻悔了,心中砰的一跳,听晰子开言道:“报这个名,非比寻常,还得填三代履历进去是不是?”天敏听了,暗暗好笑,爽兴和调到底,说:“果然要填三代履历,适才我忘记告诉你。”晰子笑道:“到底你们少不更事,我一听就晓得有此一桩手续的。”说时跑到帐桌旁边,抽一张信笺,磨墨提笔,端楷写汪某人曾祖某某、曾祖母某氏、祖某某、祖母某氏、父某某、母某氏以及自己夫妇的年庚一并写上,郑重其事,交与天敏说:“你好生藏着,我上楼拿洋钱给你。”天敏此时忍不住要笑出来,暗想姑丈平日尖钻刻薄有名的,今儿居然落我圈套。讲天敏原是拆白一流人物,门角里拉屎,那愿天亮。看晰子上当,心中非常乐意。他想自己并无身价,日后穿绷料他已奈何我不得。可怜晰子还当他是个好人,兴匆匆奔到楼上,向裘氏要钥匙开衣箱。原来他的现钞,都藏在衣箱内。这口衣箱,也是特制,上面只放些布草衣服,底系夹层,另有一具暗锁钥匙,由他自己佩带,外面的锁钥,却由裘氏掌管,以便随时取换衣裳之故。这夹层之内,晰子一世所积聚的财产,尽在里面。钱庄存摺和重要契据,现洋钞票,也常有二三千元藏着。有时要拿什么东西,必须将上层衣服搬完,方能打开夹底,非常周折。晰子却自为得计,说这一班买外国银箱的,尽是痴子,遇着强盗来抢时,拿手枪对着他,不开便请他吃手枪,要性命仍旧要开的,若然东西藏得多,倒也罢了。有些家私没多少,也想搭空头架子,买了银箱,非常招摇,惹得歹人生心。及至来抢他的时开出来,里面所藏还不及一个壳子值钱,枉吃惊吓,真是何苦。惟有我制这口秘密衣箱,打开尽是粗布衣服,谁也疑不到底下还藏这许多贵重物件,遇大帮强人来扛箱抬笼,谅他们一定拣绸缎值钱的扛,未必致于拣中我们这一箱布衣。
今天他向裘氏要钥匙取钞票,裘氏问他拿钱何用?晰子恐天敏等他久了,没工夫细细告诉他知道,只说我有紧要用途,有人立等拿钱,少停上来,再告诉你罢。裘氏不便再问,看晰子掇一张凳,踏上去退下锁,打开衣箱,先把许多旧衣裳搬出来,裘氏在下帮同递接,放在椅上上,衣裳搬完,度下还有一条棉絮,系防着潮水漏入之故,抽出棉絮,方现夹底。晰子将角头一块布揭起,露出锁门,插进钥匙,开了宝库,里面尽是大包小扎许多旧报纸的包裹,只有晰子一个人明白,若换第二三个,还不知哪一包是钞票呢。晰子开包取了二百元钞票,重复锁上夹底,铺好棉絮,再由裘氏将椅子上放的衣服,一件件递给他装箱完毕,阖箱上锁,始由凳上一跃而下。裘氏啧啧道:“跨仔细,别性急慌忙,跌痛腿。”晰子也不答她话,急忙奔到楼下,见到敏还展看他抄的那张三代履历观看,晰子叫他老侄,累你等长久了。天敏连称好说。晰子便将二百元钞票一张张点给他。天敏接来,与那三代履历一同藏好,当时便起身告辞说:“这样我今儿马上去替姑丈报名,大约明天这时候,党证收条,可以一同送来给你了。”晰子好生乐意,不住对他拱手道:“费神之至。”
天敏走后,晰子猛一转念道:“啊哟,我怎么无凭无据,给他二百块洋钱去了呢?倘他明儿不认,如何是好?应该跟他一同去拿党证收条的。”急忙赶到街上,已不见天敏踪迹。晰子好不懊悔,回到家中,越想越不放心,觉天敏年轻浮颜,不像有干国家大事的资格,而且自己久未见他,不知他近来所作何事,料他姑母一定明白,因到楼上问裘氏:“你侄子天敏,你可知他现在做甚买卖?”裘氏说:“他不是还做新戏吗!你问他则甚?”晰子一听就吃一惊道:“他不是在道台衙门当差么?”
裘氏笑道:“哪里来的话,不多几天,他还到这里来告诉我做着戏呢。”晰子不觉呆了半晌,不能做声。裘氏问他打听天敏何事?晰子便把适才天敏来此,拿了他二百元钞票,替他去报名做官等情,一一告诉裘氏知道。裘氏大惊道:“你一定上他的当了。这孩子做了新戏,滑头不过,口中说到那里,从来没有交待,你为甚轻信他的话,脱手给他二百块钱呢?”晰子越觉难受,垂头不语。裘氏更抱怨他,刚才拿洋钱的时候,为何不对我说一句,我早说破了,也不致上他的当咧,谁教你这般火烧眉毛似的性急煞人呢!晰子气愤不过,反抱怨裘氏道:“我教你不许同他往来的,你为甚还让他来,他不来我也不致上当咧。”裘氏怒道:“脚在他腿上,钱在你腰里,他来也不是我下帖子请的,问你既晓得他不是好人,为何还肯将洋钱交给他?”
晰子无言可答,闷闷下楼,一个人思量,也许近来天敏学好了,一个人的行为,原本为能刻板的,当初许多革命伟人,谁不是浮头浪子的变相呢。况他说的话,也颇有道理,不像架空捏造。妇人何知,我不该听婆子的话,自惹疑虑。只消他明儿送到收条,便无妨碍。亏他善于自己安慰自己,所以第一夜尚觉放怀。第二日虽系黄道吉日,他因欲候天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