要什么开门钱,我教他明儿来拿,他偏喜欢噜不休,所以我赏他一拳,教他晓得利害呢。”美良摇头说:“你就是惹事招非的坏处。”楚雄一笑。这一夜美良也不回家,三个人都不曾睡,坐着闲谈了一夜。因汉英约仪芙的第三天,就是次日早起,他们恐睡失了,不及措手,故此秉烛达旦。黎明时候,早已埋伏停当。同时仪芙也衣冠整洁,出了寓所,管门的问他何往,他推头送朋友上火车,所以他一去不回,人也当他被朋友带着走了,因此不曾寻找,这是后话,表过休提。再说当时仪芙出了门,深恐汉英比他先到,即唤一部黄色车,坐到黄浦滩草地,兜了一转,不见汉英踪迹。知她尚未到来,便在露天椅子上坐候。不多工夫,汉英也坐着车来了,看见仪芙,一笑嫣然,仪芙也心中欢喜无限,站起身向汉英鞠躬为礼。汉英更不多话,低声说:“时候不早,我们走罢。”
仪芙应道很好,当即戴上草帽,与汉英并肩行走了好一段路,始唤两部黄包车,坐上去不讲价钱,也不说地名。汉英一部,当先引路,仪芙的在后相随。看他抄英界,穿法界,走过了好些马路,地位渐次落乡,农民三五操作田间,住户只有一二外国人的洋房,散列在农田之中,颇觉幽静宜人。仪芙因汉英有言在先,革命伟人的办事处,设在秘密之所,侦探眼光不易窥到,所以地方愈落乡,他愈深信不疑。况汉英又是个妙龄女子,料无危害自己生命之处,真是祸患临头。他还不知不觉。一会儿到一处所在,乃是新造的中国式住房,仪芙暗想,这地方可是我生平不曾到过的。前面汉英的车,已在弄口停住,他的车也跟着停了。仪芙见汉英正拉绒线口袋,要付车钱,自己慌忙跳下去,抢给她付钱,一面说:“原来这般远的路,我早没知道,不然应该叫部汽车来的,路上快得多呢。”
汉英微笑,两人进弄,见那看巷门的正低头扫地,见有人来,慌忙让开一旁。汉英也不向他问信,径奔美良等租的这间屋子叩门,原来虚掩着,被汉英一推而进。仪芙见客堂中并无好陈设,他也晓得革命伟人,有钱都贴在公家用了,私家拮据的为多,故此并不怀疑。汉英让他进内,随手拴上门,引他到厢房内,见摆着一张大餐台,雪白的台布,两旁八把小靠椅,有个穿洋装的人坐在靠里末一张椅子上,两手高擎一张报纸观看,头面为报遮蔽,看他不出是谁。那人虽听得有人进来,却也并不理会,仍看他的报纸。汉英命仪芙在那人对面坐了,低声说:“中山还在楼上,你坐一会,我去唤他下来。”
仪芙点称好。汉英便转入屏门背后,里面有美良、楚雄二人,正屏息以待。汉英见了他,歪歪嘴,使个眼色,意思人已来了,现在外面,又低声对美良说:“你来开后门放我出去,现在我的公事完了。让我走后,你们再干第二步手续。”美良点点头,先送汉英出了后门,始回进去了他的公事。汉英出来,看巷的地还不曾扫完,见她忽来忽去。两个人进,一个人出,面上颇有诧异之色。汉英恐被他认出面貌,低头疾趋,跑过他的旁边,方觉心安。出得弄口,见适间坐来的两部黄色车还在,看见他,抢欲拉她。汉英恐被她认出来踪去迹,故而一部不要,情愿一个人步行了好些路,方见有辆空黄包车拉过,唤住了坐回家内,芳心中犹觉震宕不已。横了片刻,也睡不着,暗想现在时候,大约仪芙的性命已结果了。果然不出所料,美良自送他出门之后,便与楚雄计议,分路夹攻。一个由厢房屏门背后出来,一个转到客堂中,进厢房的这扇门进内,里面有复汉接应,三个人恰成三鼎足之势,料仪芙插羽难飞。楚雄还抓了一把斧头,作为军器。里面仪芙因汉英上楼半晌不下来,心中未免怀疑。暗想革命首领的办公室,陈设怎的如此简单,何以当差的也没有一个?客人来了好久,没人倒茶。楼上若是卧房,汉英一个女子,便不该耽搁这许多时候,大约他肚中还有点酸溜溜呢。又因对面那人,不知是谁,怎的一张报纸,老看不完,放下来也好让别人消遣消遣,心内不胜纳闷,忽见屏门背后,有个人探头张了一张,仪芙以为汉英出来了,正要问时,又见对面那人的报纸,也徐徐放下,露出本来面目。仪芙一看,不觉大惊,原来不是别个,就是他当年的同学好友,现在的冤家对头胡复汉。仪芙暗道不好,心知落了别人的圈套,即忙跳起身,意欲夺路逃走,只见来时那扇门口,站定一人,便是李美良。说时迟那时快,美良见他回头,已一跃上前,搿住仪芙双臂,说:“你这忘八蛋,也有今日。”
仪芙知道性命危险,拚死命用尽平身之力,摔开美良。美良哪里是他对手,早被他摔跌在地,幸亏复汉已自大餐台上跃过来了,见美良仆地,他便接上去,搿住仪芙,大有奋不顾身之势。怎禁得仪芙力大无穷,只几挣,复汉已东倒西歪,看看就要做美良的第二。那一旁楚雄也提着斧头,过来相助,他恐仪芙摔倒了复汉,夺门逃走,一想横竖迟早要送他归阴的,何必拉拉扯扯,多耽搁工夫了,因即举起斧头,向仪芙夹脑门砍下,恰值仪芙与复汉互扭之际,身子游移不定,这一斧下去,非但没砍着仪芙一点,斧锋以带着复汉膀子上,裂开寸许长一条口子,血流如注。复汉大声呼痛,也不能再同仪芙相斗,用手护自己的伤口不迭,口中连嚷阿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