之玻”夏逢若道:“怎么好好一个人,病的这样速?”裁缝笑道:“我与邓俨然,自幼在一道街上住,他比我大十岁,翻精掏气的出格。后来他做了官,五六十岁,还在任内娶了两个瘦马院的人——”夏逢若道:“不用往下说了。”针工又道:“如今这两个小太太不过二十四五岁。”夏逢若哈哈大笑道:“不用说,不用说。我失陪呀!”别了针工,一路回来,想道:“这六百银,爽快我全吞了罢。”又想道:“内书房称银子虽未同人,那买办礼物一百九十七两,却同着他的家人。不如把这一百九十七两银子,趁他不能言语,交与他儿子邓汝和,一清百清。这所余四百两,我吃着才稳当。左右是他克扣的马料麸价银两,天爷今日赐了我,便吞了也不妨。从来交官府的人,全指望说官司打拐,我不打拐,便是憨子。况谭绍闻这官司,毕竟也得我的力,我拐的使了,也算起一个理顺心安。”
拿定主意,到家取了两大封,共二百两。一径到了邓家,要看老爷病症。病榻之前,叫了前日办礼家人到面前,面对面交与邓汝和。此时邓三变已成了九分昏愦的人,那里还管甚事。
夏逢若道:“邓世兄,你今日才晓得我夏鼎,是个有始有终、来的明去的清的朋友。”邓汝和道:“真真夏世兄你算起一个朋友。”作别而去,邓汝和也不暇相送。
夏逢若回到家中,通前后一算,邓家二百两,谭家四百两,赢的一百五十五两,共有七百五十多两银子。好不喜欢。
若论夏逢若耗了父亲宦囊,也受了许多艰窘,遭了多少羞辱。今日陡然有这注肥钱,勿论得之义与不义,也该生发个正经营运。争乃这样人,下愚不移,心中打算另置一处房屋,招两个出色标致的娼妓,好引诱城内一起儿憨头狼子弟赌博,每日开场放赌,抽一股头钱,就够母妻三口儿肥肥的过活。
主意已定,恰有萧墙街南边打铜巷钱指挥一处旧宅要当,夏逢若出银一百两,典当在手里。看了个移徙吉日,竟从瘟神庙邪街,乔迁至打铜巷里。房屋有二十四五间,又有一个书房院儿,恰好窝娼放赌。访问名妓,有一个珍珠串儿,又有一个兰蕊,一时甚为有名,现在朱仙镇刘泼帽、赵皮匠两家住着,即用银钱接到家来。又思量招致赌友,须得个家道丰富,赌的又不精通,人又软弱的幌子才好。惟有谭绍闻才可中眩只是连日温居暖房的客,许多应酬。一日是瘟神庙邪街旧邻居,一日是盛希侨、谭绍闻、王隆吉三个盟友——盛希侨只送来一份常礼,也不曾亲到。王隆吉午后即回照看生意。只剩下谭绍闻一人。夏逢若便把谭绍闻留下,晚上珍珠串、兰蕊陪饮,一连两日夜未归。
那日谭绍闻回家,就有管贻安又引了朱仙镇一个浮浪子弟,叫做贲浩波,同来访这珍珠串、兰蕊。大家轻薄了一会,就讲赌博。却少一个人不够场儿,夏逢若道:“我这北邻王豆腐儿子,听说极好赌,是个新发财主,我隔墙喊过来,何如?”
管贻安道:“你真是个下作鬼!卖豆腐儿子,纵有银钱矗着北斗,不是主户人家,如何上的排场?你这话叫我听,就该蹬倒你这桌子,打碎你的家伙!”口中说着,把脚一蹬,一个茶盅儿溜下去,早跌碎了。夏逢若笑道:“休要发野。我去把谭贤弟叫来何如?”管贻安道:“那个谭贤弟?”夏逢若道:“说起来,你知道,是萧墙街谭孝廉儿子。”管贻安道:“我在小刘儿家见过他,你就速去叫去。再迟一会,我急了,就要你老婆配场儿。”夏逢若笑道:“这两个还配不得场么?”管贻安道:“休要絮叨,速去即来。”夏逢若早怯管贻安这个放肆罗唣,径上谭宅。
到了后门,走的熟了,直上堂楼,来请谭绍闻。还未及说明来意,只见王中进院,到了楼门口。原来王中因南乡仓房失火,到乡里收拾灰烬中残基,草草盖完一所仓房。今日回来,正要回复主母与少主人的话,猛然见夏逢若公然在内楼昂昂坐着,与王氏说话,这一腔怒火陡然发作,口中收敛不住,直厉声骂道:“你是个什么东西儿,就公然坐到这里!”夏逢若平日原怕王中,但近来手中有了银两,小人情态,有了钱,胆就壮了。况且这一句,骂的直如霹雳到耳一般,口中也便骂道:“你说我是个什么东西?又不做贼,又没当忘八。一个家人公然敢骂人,好规矩,好家法!”王氏道:“他夏哥休与他一般见识,他想是醉了。”谭绍闻道:“这是怎的说?你公然敢骂起客来了!”夏逢若一面走,一面说道:“这样主子,比王爷还大,管家的都敢骂人!”王中道:“我恨不的使刀子攮你哩!”
谭绍闻面如土色,说道:“王中!王中!你也该与我留一点脸。胜如你骂我,你爽快把我扎死了罢!”王氏道:“真正不像一家子人家了,少天没日头的。”王中在楼前边,也自觉出口太猛,无言可答。迟了大半晌,说道:“奶奶,大相公,想我大爷在日,休说这样人不敢近前,就是后书房院子,离家甚远,这样人何尝有个影儿?今日这个东西,咱平素吃过他的亏我明白,奶奶再不知道怎的叫他穿堂入舍。委实我一见他在楼中,竟是实实的忍不住了。骂他一句,固然我有口错,往后这一等人不来咱家,正是咱的福分,怕得罪了他么。”王氏道:“你晓得夏家是大相公拜的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