急了,恨不哩一时就要好的意思。不多一时,董橘泉到了,客厅一茶,便来楼下看脉。
橘泉见楼厅嵯峨,屏帐鲜明,心下暗揣:这必是平日多畜姬妾,今日年纪,不用说,是个命门火衰的症候。及到床前,孝移拥被而坐,方欲开言,董橘泉说:“不可多言伤神,伸手一看便知。”孝移伸出左手来,橘泉用三个指头候脉。只见指头儿轻一下,重一下。又看右手。橘泉摇头道:“保重!保重!却也必不妨事。两寸还不见怎的,关脉是恁的个光景,只有尺脉微怕人些。老先生大概心口上不妥的要紧。”孝移道:“疼的当不得,求先生妙剂调理。”橘泉道:“不妨,不妨,不过是一派阴翳之气痞满而已。保管一剂便见功效。我到前边开方罢。”孝移道:“感谢不荆”端福儿同王中,引董橘泉到账房来,阎楷接着,行礼坐下。
橘泉拿起笔来,要一个红帖儿,落笔如飞,写了一个八味汤官方。王中执方取药,橘泉便向阎楷说道:“我立方不比别人,一定要有个汤头,不敢妄作聪明。即如适才立那个方,乃是张仲景治汉武帝成方。六味者阴也,桂附者阳也,一阳陷于二阴之中,乃是一个坎卦。老先生命门火衰,以致龙门之火,上痞冲于心胃。只用这桂附补起命门真火,那痞满之气自消,何能作疼?所谓益火之源,以消阴翳是也。且是王叔和脉诀上——”说犹未完,王中已到对门铺子取回药来。董橘泉展开药包把肉桂嚼了一嚼,说道:“还不是顶好的交趾桂。这茯苓片子也不是真云苓。拿到后边,权且煎吃罢。”
不说董橘泉在前边与阎楷说那孙思邈、朱丹溪古今医道。
单说孝移吃了八味汤,到晚上便觉热起来。夜间吃酒时,王中向董橘泉说:“吃了药,热的要紧。”橘泉道:“吃了桂附,岂有不潮潮之理。”吃完了酒,董橘泉便在账房里睡。到了半夜,后头一片说:“热的当不得!”王中又来拍门对说。橘泉只得起来,说道:“我看那肉桂不真,也就怕助起邪热来。若是真正交趾桂,再无此理。”挨至后半夜,病体才觉清凉些。
橘泉见不是路,清晨起来,对阎相公说:“我今日还要上杞县,杞县程老爷请,说今日马牌子要来。待我从杞县回来,再来看。全不妨事。”阎楷只得送出大门,一拱而去。
却说昨日王中取药之时,半半堂药铺里住着一位外来的医生,叫做姚杏庵,拿过方子一看,便摇头道:“太热!太热!只恐不受。”果然吃了药,热将起来。王中想在心头,又见董橘泉走了,便向王氏道:“日前去取药时,铺子里姚先生,就知道要热起来。或者那姚先生药理不错么?”王氏是着急之人,得不的一声,即命王中睛姚先生来。对门不远,王中便去相请。
姚杏庵到了账房坐下,说道:“我昨日见了那方子,便知道是胡写哩。待我到病前一看。”王中又叫端相公引到病房。坐下,看见孝移满面发红,便道:“这是些小之病,何用峻补。”看了一遍脉,说道:“左心小肠肝胆肾,右肺大肠脾胃门。这右关脉浮洪而散,明是脾胃之症,与尺脉何相干涉?”孝移听说脾胃二字,是说投的。这姚杏庵辞去,到了前边,王中请进账房,杏庵道:“不用开方,你随我到铺子里罢。”果然王中跟着,杏庵跳进半半堂柜台里边,扯开药厨,这斗子一捏,那包子一撮,又在臼子里擂了一味,早攒了一剂承气汤。因见病不受补,便泻的大胆,大黄用了八钱,外加芒硝一撮。
这孝移娇嫩脾胃,兼且年过五旬,那里当得这狼虎之药。
吃到腹内,移时便泻。一夜泻了十余遍,床褥狼藉不堪,还泻之不已。一家子通夜没睡。五更时,王中开门,来对门叫门,说大泻不止。姚杏庵那里还敢开门。只听得柜房内高声喊道:“大黄者,大将军也。有病以当之。不怕,不怕。”再也不言语了。
本来谭孝移不过是不服水土,又有些郁结,原非丧命之玻两个盲医生,一个峻补,一个洞泻,遂弄成一个大玻古人所以说出两句话来:学者若不知医,比之不孝不慈。
却说次日娄潜斋陡然听说孝移病势已重,吃一大惊,急忙骑马来看。到门前恰遇孔耘轩。二人径至榻前。见孝移顿改前容,大加着急。王氏也不避客,站在楼西间里听说话。王中也在卧房外擎茶伺候。端福坐在床边,孝移气息奄奄,不能多言。
王氏便说:“用药吃亏。”潜斋道:“药非轻易吃的。但看好医生用药投症,直如手取一般,就知盲医生用药乖方,不用说就如手推一般了。如今不如不用药罢。”耘轩道:“草根树皮,总不如谷食养人。如今不如只以稀粥软饭将息自好。”王氏道:“先生、亲家的话,我记着就是。”二人不敢久坐,径至前厅。说了两三句久未聆教的话,又叹息了一回。耘轩说:“孝移气色不好,甚为可虑。”潜斋吩咐王中道:“不如意的事,万不可令病房知道,恐怕动气。你大爷是个郁结之症,我在京已知道最清。”王中道:“小的晓得。”说着,早已落下泪来。
二人怏怏而去。
到午后,曲米街曹氏,引着王隆吉到来。见了姐姐,便说:“他舅从南顶回来,又上毫州去。姑爷从京中回来,我并不知。今早方听地藏庵范师傅对我说,‘萧墙街谭山主京