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哥哥做的定陶县县尉,可也有一点小小来头。此人在客店里一住几时,不知如何,暗里和桃奴勾搭上了。这婆娘正在春心摇荡之时,忽地碰到这般风流年少,知情识趣的汉子,哪不打得火一般热烈,蜜一样甜腻。可怜刁椿如同睡在梦里,怎知妻子在干这无耻勾当。不久,这风声传播出外,那姓何的一听不对,连忙动身而去;可是没多几时,却又来了。这时丑声四播,闲话更自沸腾,有一班好事的子弟,竟做成了几支曲儿,在大街小巷唱动。那何姓听得不成话了,又早走了。一天黄昏时分,左近邻舍人家,忽听得毕家大呼大叫,有人在那里哭喊救命,大家连忙赶进门去,只见刁椿怒容满面,不住口大骂淫妇,桃奴披头散发,双足乱跳,带哭带骂,口里只喊要寻死。当下邻舍做好做歹,极力解劝了一场,好容易将他们夫妻劝住。哪知不上几日,夫妇又吵闹厮打起来,刁椿一气,便走回石碣村老家去,这也不在话下。
不想一过几天,忽有人奔到石碣村来,忙忙地寻到了刁椿,告诉他道:「刁二哥,你家娘子不见了,人家都说好奇怪,不知她走向哪里去,特来报个消息。」刁椿大惊,跟着那人就走,待到镇上看时,但见家门紧闭,门前拥了不少闲人。刁椿进内搜寻,哪里有他老婆的影踪,房中箱笼对象,尽行打开,零乱得不成样子,一应细软东西,早已卷得精光。刁椿心里明白,闷下一肚皮的气,且出门来告诉街坊邻舍,一面央人去四下探听。约莫半月光景,忽地得到消息,这婆娘见在定陶城里,和一个汉子同居共宿,如夫若妇。此人非别,就是那何姓客人,这婆娘蹈空逃走,不问而知是预先设的计策。刁椿闻讯之下,气忿得人也昏了,回家告诉母亲和哥哥,只说要往定陶寻这婆娘。如若她不肯回家,或寻不到她的话,俺性命也不要了!说罢,掉头径去。刁椿去后不多几日,忽有人奔入村来报信,连称祸事,原来刁椿到了定陶,被人在路上谋害死了。刁桂子母得了此信,宛如青天里起个霹雳,登时大哭,那婆婆竟哭得昏晕过几次。次日,子母相商好了,端正下行李盘费,奔到镇上,邀请了毕家的四邻八舍,说个大意,要往定陶去收尸告状。街坊中也有善心的,见他子母如此可怜,有二人自愿做伴前去。刁桂子母甚喜,便和两位街坊登程而走。那日到了定陶,下在一家客店里,刁桂是个诚实汉子,又是在村子里住惯的,一到这县城里面,弄得没有半点头脑,还亏这两位街坊尽心竭力,替他奔走探听,好容易探明下落。刁椿是被杀在东门外一条小路上,已由官府相验,发封厝坛,若要收尸改殓,扶柩还乡,必须向衙门中投下状纸,得官府批准了才行。子母二人听了,可又是一件难事。那同来的街坊,又探得那婆娘确在城里,堂皇地做这何姓的外室。此人真名叫做何二,浑号何二虎,倚仗他哥哥做的县尉,在这定陶城里无恶不作。人家惧怕他的势焰,都敢怒而不敢言。他和那婆娘这桩情事,县里哪一个不知道。刁椿被杀之前,有人亲眼看见他到何家吵闹,那婆娘不认他是亲丈夫,一次闹得最厉害,曾惊动过街坊,后来刁椿就被杀死在路上了。这件血案,大家背地里都说蹊跷,这婆娘多少有点干系;可是和姓刁的非亲非族,又惧怕何二虎的势焰,谁敢出头说话,只不过替死者叹几口气,呼几声冤枉罢了。子母二人听得这些说话,又自大哭一场。刁桂想到兄弟这般惨死,怎肯干休。子母在客店中商议之下,刁桂便决定先去寻婆娘说话,且待闹破了再理会。那街坊以为姓何的势大,只怕闹不过吃了亏。刁桂道:「俺只思替兄弟报仇,别的可不管,便死在这里也甘心!」那街坊自也无话。
次日,刁桂安排好了老母,便同一位街坊走出客店,径向婆娘那里而去。
此一去不打紧,却闹出了一场大事。有分教:人情鬼蜮光明少,世道崎岖陷阱多。正是:不学冥鸿脱罗网,翻成猛虎趋牢笼。毕竟刁桂此去闹出什么大事来,且听下回分解。
第二十五回 无毛蟹冤陷定陶城 活阎罗独下梁山泊
话说刁桂同了那位街坊,问明何二虎和婆娘住处,径向那里走去,不上半个时辰。早已到了。刁桂在家虽不常上镇,但当初刁椿入赘毕姓,成婚以后,也曾同老婆到过石碣村老家。这婆娘见过婆婆和大伯,刁桂无论如何眼生,万不会见面不认识。且说二人进入何家,只见婆娘正立在那里,看一个丫鬟在院中打扫。刁桂二人进来,那婆娘见了,就转身望里跑,口里不作一声。那街坊忍不住了,开口便唤:「桃姑娘,你家大伯来哩!」婆娘转身立定,显出一副不尴尬模样,问道:「你是什么人?敢胡乱撞将入来。」那街坊道:「姑娘笑话,我是你家街坊牛六叔,不争你已眼生么?」婆娘装呆,直瞪两只眼睛,对牛六叔只管看。刁桂上前便叫:「弟妇。」婆娘把脸子一沉,喝道:「奴不认识你,谁是你的弟妇?休来胡行撞骗,快些与我滚出去!」那街坊走上两步,和颜悦色说道:「姑娘休得取笑,他真是你的大伯,你丈夫的亲哥儿,石碣村的刁桂刁大哥。」那婆娘啐了一口,道:「你这人也好,奴不认识他,哪里来的大伯,你敢想同来撞骗么?」说着,娇嗔作势,也不叫他们坐。这时刁桂气忿填胸,叫道:「你真的不认俺么?俺此来倒并没歹意,只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