知府梅欣及税务督察等都来迎接,从江边到城北门聚满了兵马和看热闹的平民,真是围得水泄不通。贲侯向平级官员道谢,又握着梅知府的手,谢他帮助筹备衙门之情,并说到城里后再一一回拜。众官等欠身谦让先去。唯有下属军吏留下,前拥后卫,扶贲侯上轿,进城时鸣炮三声,震撼全城。四街挂起红灯,新设的贲侯衙门前早已张灯结彩了。
贲侯在江边会见众官的时候,璞玉护送金夫人和家眷的车仗已经来到,龚高等在衙门前等候。盐税属官等也举大红手本,站在路旁。高珍背着新铸的官印骑马走在前面,进了大门,贲大人的轿也到大门外面。众官员、笔帖式等一齐跪下举手本迎接,又是鸣炮三声。那时盛况一时也说不完。
正是:
双喜临门前,五福降庭中。
从此贲侯每日无暇,或访问同级官吏道谢应酬,或整饬下属官吏和笔帖式,或选拔壮丁加以训练,或众官设宴招待,或回请答谢。这些事足足忙了一个月。最可喜的是:圣旨万里下达,贲候来到之前,琉球、日本、高丽遵旨出兵,西关、丰泽等地的小股匪贼俱以扫清,沿海地方业已太平了。虽然那样,仍需常备不懈。贲侯常常亲临校场练兵。因梅知府衙门派人进京之便,贲侯修书托天津史登云先生转达,将诗文旧友李宪章、司田人请到这里来。
璞玉跟随父亲,不得空闲,心里虽想去看看西湖佳景,暂且也不能去。
俗话说:花发几枝,枝枝争荣。我的一只秃笔怎样同时写出几桩事来!当下将璞玉父子至杭州暂且放下。再从月明星稀之夜的前事续谈起来。
话说那薄命多难的卢香菲,那天夜间被画眉质问的“三不可”难住,女扮男装,骑马往北走了一夜。天亮时辰到了一座大山脚下。罗挺勒住马,叫两个姑娘下马,从怀里掏出剪刀,铰去她们前额的头发,两人互相编发辫,梳成男发,摘下耳环,面面相觑,相对好笑。
且说她俩再上了马往前走去,香菲叹道:“咱们盲目瞎撞到什么地方才能落脚?”罗挺道:“小姐放心!从此到京城不远,画眉的舅舅住在顺承门外、暂且先到那里再说。”香菲早已听说,母亲娜氏的弟弟也在京城任国子监祭酒。去画眉舅舅家的时候,也可以拜望自己的舅父。因这话正中下怀,扬鞭前去。
那日正是暮春时节,梧桐绿叶正茂,杜鹃展翅伤春,路上极为清静。一日来到了武清县地面,不料画眉从卢姑娘要嫁朱家起,日夜操劳,又一连几次忍受冤气,闷结在胸。现在又有几天马背劳顿。心中和香菲一样烦恼,朝夕下马以后还要服侍主人。并且看老父步行心中难过,鞴马,驮行李,操劳过度,以致酿成一场大病。
原来画眉是个刚强性子,怕主人和父亲焦急,咬牙忍受,逐渐病情加重,勉强到了住店,头晕眼花,趴在炕上起不来了。卢香菲摸画眉浑身火热,心里极为焦急,仰天长叹,泪下如雨。正是:福无双至,祸不单行,卢香菲无奈解下画眉的衣带,整好包袱,铺上店房的毡褥,让画眉慢慢躺下,又给她脱了靴子,将要下炕,画眉忽然翻身大喊:“渴死了,想喝凉水!”香菲也不等店小二,自己拿碗到院里井旁,从担水人的桶里舀了一人碗凉水,抬起画眉的头,叫她喝。画眉却闭上眼睛说胡话。香菲急坏了,摇幌枕头,叫她喝水。画眉抬起头闭着眼,把一碗水喝了个干净,心里稍见亮堂,睁开眼睛看见香菲在枕边端着碗侍候,面如白纸,憔悴不堪。画眉见此情景,在枕头上连连点头,伸出手来拉住香菲的手,只说了声“姑娘!”别的什么也说不下去了,只是哽咽抽泣。香菲也对着她哭。罗挺刚刚卸下驮带,看到小姐这般心善,心想:难怪我的闺女这么真诚地爱着姑娘。
那夜香菲没吃饭,也睡不着,守在画眉跟前。画眉通宵末眠,只说梦活,忽而发热,身烫得象烈火,衣服全扒掉,被子全蹬开:忽而说冷,连连打哆嗦,香菲给她又是盖,又是苫,毫不觉得累,急得浑身是汗。
原来画眉是侍候香菲的人,如今香菲却成了服侍画眉的人了。次日下起了大雨,画眉的病更加沉重,只得在店里又住了一天。
罗挺不愧是江湖侠客,在客店前屋打牌没有进来。那雨越下越大,房檐水溜联珠一般。四月的天长如年,画眉卧床呻吟不止。香菲一会儿也不得安生,坐也坐不住,只好站起身来,下炕踱步,又回头摸摸画眉的头,问她吃饭喝茶。唉!香菲之苦,可得而知。勉强熬到黄昏,雨才稍停,云卷山头,风吹雨丝,落叶飘飘扑打窗纸。满院落花,零落成尘,雏燕衔泥,穿梭门前。
罗挺散了牌局,吃了晚饭,掌灯后,香菲胡乱吞了几口饭,掀开被子一看,哎哟!画眉面色变青,咬紧牙关,已经气息如丝了。香菲知道病情严重,扔下碗筷搂住画眉大声问话,可是毫无反映,真象万箭扎心,忍不住高声痛哭。
正是:
严霜专欺独根草,灾祸偏找薄命人。
古谚云:“福至祸去,苦尽甜来。”香菲之苦可谓尽矣。她悲切的哭声不料打动了一位义士的心,祝福她从此遇上救星,步步高升。
欲知后事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
泣红亭 第八回 康员外客店收义子 程夫人船舱抱螟蛉
第八回康员外客店收义子程夫人船舱抱螟蛉
珠玑耀文采,交