:“你拿去偿他们罢。”秀兰把献之看了一看,叹道:“你还是这个使钱的性儿,你要给我,怕你没得许多钱。你怕过意不去,也不在这钱上的。只要大家不忘就是了。”说得献之只有感激的分儿,只得把钱收起了。又坐一回,钟上已敲了十二点。
献之道:“你保重罢,我临走的时候,再来别你。”秀兰道:“今夜你再要回寓么?”怔怔的把献之看了一看,献之道:“我别你的时候,住到你那里来罢,今日还有两个堂匾未写,必须去写好,明早他们要来取的。”秀兰道:“找个人送你去罢。”献之道:“你差人送到我园门口,我坐东洋车回去了。知三、仲蔚来,说我先去了。”秀兰遂命值管园丁提一个灯,送献之出去。
以后曾否来宿,因断肠碑上未记这事,作者亦无从考究。
却说知三随着小丫头,到了闹红榭,燕卿在意春轩中迎了出来,一同到自己房里,便叫鹣儿倒茶,知三道:“你几时又添了丫头么?”燕卿道:“就是珊宝改的,因韵兰妹妹说新来了谢珊宝姑娘,同了名,不好唐突的,他就替我改了这个名。”
说着鹣儿已经倒了茶来,笑道:“舒老爷,你二十几天不来了,忙得紧呢,用茶罢。”知三道:“我初十这天动身,到了苏州,又从上海到南京,回来也不过三天,怎有工夫来呢?”燕卿向鹣儿道:“你到意春轩去,等他走的时候,你来招呼一声,不要得罪他。”鹣儿去了,燕卿道:“知三,你有公事去了,到这时候才来,我也不怪你,但是元宵这日,大家来赏赏光,你就不给我脸,这回子你怎说?”知三笑道:“罚我做小狗。”燕卿就把纤手来拈知三的耳,笑道:“你涎皮涎脸的,我不依。”知三道:“阿环阿环,你放手,我同你说。”燕卿笑着放了手,拉他在炕上坐了,说道:“你说!”知三笑道:“我刁<知道你要怎样呢!”燕卿笑道:“你替我请一回客。”知三笑道:“客不会客,你的客我怎么好请呢?”燕卿就拥到知三怀里笑说道:“我把这假痴假呆的你,到底肯不肯?”说着又捻知三的腿,知三笑道:“阿环有趣。”燕卿笑着,捻得更重,知三笑道:“好妹妹,放手,我就答应。”燕卿道:“几时来?”知三道:“这几天我初到,从明儿起,我还要拜几天客。顾府上又将出殡了,你能信我,多至十天,少则五六天,好不好?”燕卿道:“要算数呢!”知三笑道:“不算数,回来你不许这个样儿!”燕卿笑把知三打了一下,道:“这也罢了,我叫你南京带的白缎剌毛巾呢?”知三笑着,便在袖子取出来,是包得紧紧的,就解开了一看,数着共是八条。燕卿笑道:“我叫你买十二条,你又少了四条。”此时燕卿看房中人,便笑说道:“上年那一天你住在此地后,直至前日身上天癸方来,没得巾子,就把洗脸的剌毛巾跨了,总嫌累坠,不及那个好,我巴巴的望你寄来,你又不来。”知三道:“暴殄天物,把这个簇新新的白缎巾子来承受你这个,要五钱半银一条呢!”燕卿笑道:“我向来用那个的,你舍不得,等我用过了你拿去!”说着,便到小房间里换去了。知三跟了进来笑:“我替你来换!”燕卿笑道:“你不出去,我一辈子不理你!”知三笑道:“什么呢?待我看看!”燕卿笑:“你看了一世不发迹的。”说着把这巾一撩,笑道:“我来点你一个魁星。”
知三连忙拥着跪下,磕头求欢,燕卿笑道:“你做佐杂官的,真是磕头虫转生,只管磕头。”知三道:“你不允,我不起身。”
燕卿见此情形便不能推辞了。幸亏园中的规矩,凡客人在房,虽亲近丫头,非上头差遣陪客,均不得入房窥探。二人净了手,在炕上谈别后的事。忽见仲蔚进来,燕卿连忙让坐,叫小丫头金儿倒茶,谈了长篇累牍的话。知三因问仲蔚道:“韵兰叫你何事?”仲蔚道:“他的诗稿要刻,托我找人写样,就把新时做的诗一卷给我,说要请介侯、知三、黾士大家看看,或删去几首。不好的地方,通要替他改的。他那边还有三卷,是已经请人改过的了。不过这一卷未改,我因取了这卷,还须回去改呢。”
知三道:“你取出来我来看看!”仲蔚便取出来放在桌上,知三同燕卿走来揭开看时,真是剑气珠光,锦心绣口。燕卿笑道:“我这几天也想做诗,你看成不成?”仲蔚笑道:“燕姊姊也想做诗,真是清气独钟巾帼了!”知三向燕卿道:“本来你们应该多通些文,你看你韵兰妹妹何等受用?就是两位谢姑娘、陈姑娘、冯姑娘均是好的,你不通也是缺陷。”燕卿笑道:“我幼时也读过四五年书,幼学女孝经,通讲过。后来爹妈一死,就弃掉,做这个不能上前的生意。以后七言唱句同浅近的文理还看得来,别的就解不来了。珊宝妹妹说,若要通,须用功,教我有空便看书,不知道的就去问他,这回子似觉好些。不过做诗最难,只得再累两三个月看怎样。”知三一面看书,一面听他说话,看到后来,见诗卷里头有一张纸,是韵兰自己做的骈文,知三看了一遍,击节叹赏,问仲蔚道:“这个骈文做什么?”仲蔚道:“这是他新近替一个热客做的词序,说这个客人现在湘中,屡次招他到申,客人不能脱身。韵兰恐怕要闭门谢客,故后面叙这个一段,现在他意思专要请你改的。”知三摇首道