入平康。三年以来,不知若何苦恼。我秋鹤所识的闺阁中人,自以翠梧为第一,然情胜于文,笔下是万不及畹香。但不知畹香的情比翠梧若何?但我这个人,最怕钟情,反不如他无情的好。我初到时候,大家争说苏韵兰好处,又说他与我相识,岂知他就是畹香,但何以又叫起苏韵兰来呢?又想道:这种勾当,本是万不得已的所为,想他求死无方,出此下策,故改了姓名,知三等均不知道,或畹香心中另有主见,也未可知。然贾倚玉不知现在何处,还是尚未满罪,还是目下同居?他叫我就去,我想当时见他一面,他在病中,消瘦得很。
今日他或识我,我恰不认得他了。他的意思要我搬去,果是他的美意,惟知三、介侯一班朋友,又要笑我了。且不管他,见了之后,再作道理。于是把信检好了,留下一个字条儿,交栈司,说停一回有姓舒姓乔的人来看我,你便把这字儿给他,请他就到绮香园来,栈司答应。秋鹤便换了衣,锁了门,走出来,上车。直到绮香园内园门口,韵兰已命佩镶、珠园、霄月三个大侍儿,随着小兰在九折廊等候。龙吉把秋鹤领了进去,交给三人,方抢步进去报信。这里小兰等把秋鹤看了一个清切,笑道:“姑娘等了长久了,再不来,他就要自己来请呢。”秋鹤把四个人看了一看,燕瘦环肥,修容姱态,中有一个侍儿,眼梢起媚,尤为美秀而文非,独笑露瓠犀,宛如编贝,就听他一二言语,也颇不俗,因皆称为姐姐,问了姓名,方挽着小兰的手进来。到华?N仙舍,只见一位美人明妆雅服,带着似喜非喜似蹙非蹙的娇容,锁着两道春山淡远眉,凝着一双秋水澄清眼,旁边两个小侍儿,笑嘻嘻的在那里延??,见了秋鹤进门,便端端庄庄上前叫了一声哥哥。秋鹤看他一种亲爱感激的样子,要好到十二分,也便叫了一声妹妹。忽然心里一股酸气,从丹田透入脑髓,流到鼻端,渗出眼角,泪珠儿也不觉自然流出。韵兰已是把巾子在那里拭眼。秋鹤只得勉强笑道:“妹妹可好?”
韵兰也不能答言,点点头儿,就携着秋鹤的手走,彼此同是无声之泣。秋鹤到了锦香斋,觉得满目迷离,想他虽然忍辱降心,能做到这个排场,也算出人头地,又私心窃喜起来。
韵兰进了垂花帘,忍了心酸,向众侍儿道:“佩镶同我到楼上,你们去吩咐外边,无论熟客生客今朝一概不见,只说我出门去了。就是韩老爷的朋友也请他在幽贞馆坐。刚才吩咐的酒席要清洁别致,你们就把我开的菜单看着他做,不许同成日家照例的样子,酒就开我房里藏的一坛花雕罢。筵席就排在楼上。”侍儿等答应着,佩镶已抢前去了。韵兰微笑道:“我们到春影楼去谈心。”因又引着秋鹤到春影楼来。只见五色辉煌,如临仙境。一进了楼,秋鹤先叩头行礼,韵兰也盈盈下拜。
见礼已毕,大家归坐。佩镶送了茶,要替装烟,秋鹤笑道:“姐姐请便,万不敢当,我自来吸,姐姐替你姑娘装罢。”韵兰道:“就叫他装也何妨?”秋鹤再三不要,佩镶只得让秋鹤自吸,自己与韵兰装。秋鹤无暇赏鉴房中,一眼看着韵兰真是林下风流,灵心仙骨。韵兰也看着秋鹤,微笑道:“哥哥似苍老了好些。”不觉眼圈儿又红了。秋鹤勉强笑道:“身世不佳,精神耗蚀,妹妹倒发福了。”因又叹了一口气,大家半晌不语。
秋鹤好似有数千万句说不了的话在心里,总说不出来,韵兰也似有万分感激想念的意思,当着面只是不能说。怔了一回,秋鹤强笑道:“罢了,妹妹的人,吾都知道了。我的人想妹妹也是知道,只是我自己不解自己。昔时妹妹同我这番情节,我也并没见过妹妹,我就感服得了不得,好似前生有一段固结不解的缘分似的,竟至一肌一肤,一毫一发,尽发出一种爱慕敬惜的意思出来,便是老子娘。”说到这里,便咽住了,以为父母也不能如此敬爱的意思。韵兰笑道:“文章一道,精灵胶固,总有不解之缘。自己也不能说出道理,只是哥哥这样的心,固然容易感人,然而也容易受赚,总是自己吃亏的。”
一语未了,只听弓鞋阁阁,湘君同碧霄、珊宝上来,笑道:“韵丫头今儿到了心上人了,我等未能早来迎接,现在藏在这里说体己话儿,我们要来做厌物了。”秋鹤、韵兰连忙让坐,韵兰替三人通了姓字。秋鹤向碧霄道:“冶秋弟近有信来,说连获胜仗,已经越级飞保,这也不奇,只是还有人掣肘,听得苏北炮台大营,不战先退,有五个大统领不知去向,失去军火粮饷可有一千余万,似此局面,粤军势虽勇猛,恐怕独力难支。”
说着秀兰同月仙、文玉、燕卿也来了。于是让坐通名。秀兰告了一个罪,笑说道:“这姓麦的人,我向来看不起他,为何同了他来?”秋鹤道:“我也不过一面,现在我也得罪了他,恨得我很呢。”文玉笑道:“韵兰姊姊同韩老爷几时认识的呢?”碧霄道:“说来话长,明儿闲了,我来告诉你们。”燕卿笑道:“韩老爷现从那里来?一向听得说最好游历,何不把一向的踪迹同我们说说?”月仙笑道:“我们小香最喜讲洋务,我也爱听。”
秋鹤笑道:“姑娘不嫌烦琐,我就讲讲。”因将从前各事及同韵兰酬唱见面各节说了一回。众人也有惊奇的,也有叹息的,也有可怜的,惟韵兰倚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