玉道:“这是伯劳。”佩镶便想了一会,写出来,放在桌子上,笑道:“你们去改罢,我不管了。”文玉看了一遍,笑道:“流利得很呢!”秀兰写好了这扇子,也看道:一声啼鸣送残春,睡起深闺自写真。画里莫嫌脂粉重,木兰本是女郎身。
秀兰笑道:“绝妙好词!佩丫头真是丰神独绝了!”一面说,一面把它写了,写毕,收好。大家长谈,佩镶方把双琼得罪他的话,告诉一遍说:“两位姑娘因是向来爱我的,所以告诉告诉,二位莫给别人知道。”秀兰道:“怪道那一天双姑娘要同碧丫头去找柔丫头,你说也要去,他就不去了。”文玉道:“你总有开罪他的地方,或是言语,或是应酬,你自己不留心,他倒记好了。”佩镶道:“阿弥陀佛,我没得不留心的事。”文玉道;“恐防有小人在里头造言生事,背地里编派什么。”佩镶道:“这么着,那里能防呢?我想起来,不过多承各位姑娘看得上我,把我抬举了。就是那一天我拜吴太太做干娘一个样子,他们说佩镶不过是一个丫头,倒是小毛虫爬到高枝上去了,不服气,造出这个无根无据的话来倾轧我。但他们也不想想,姑娘们虽把金眼看我,我何尝不守我丫头的本分?就是同我们丫头一辈子,何尝不是姊姊妹妹的亲热呢?有什么不服气?做损人不利己的事。”秀兰道:“你这话少说,他们姊妹们听得了,不喜欢呢!你知道谁不服气?谁损人?听了你的话,同你好的也要存心了。还是这般嘴快!”佩镶叹气道:“叫我怎样呢?他是道台大人的千金,我是墙花路柳,他要怎样便怎样,我不能去同他辩的。姑娘,你们得便,好替我问问么?”秀兰笑道:“你真是呆了头,这个话怎么好去问他?我想他总别有缘故,恐怕兰生那里有什么话犯他的忌。”文玉道:“桃花社联句这日,你说过什么来?”佩镶方欲说话,秀兰道:“我想着了,那日素秋奶奶掣着史湘云的筹有虚名儿一句,双姑娘就冷笑说要改小梅香伏侍,你面上不是赧赧的么?”佩镶想了一想道:“不差。”
文玉道:“为什么缘故?”佩镶红了脸不语,文玉嗤的一声笑起来,秀兰笑道:“有什么不好说的呢?”佩镶嗫嚅良久说:“其实也没什么,恐怕给他看见了。”文玉笑道:“原来你们干这个丢脸的事,莫怪他看不上你了!”秀兰笑道:“你们要干,什么时候不好干,偏给他看见。”佩镶红着脸道:“姑娘也太多疑了,你道我做什么事?我因腹急,在假山子石后蹲了一会,不知道兰生何以跟了来,要他讨好,送给一张纸,我就是这一节,给他看了去,但我们倒没见他呢。”文玉道:“就是这节,你也太肮脏了,燕姑娘那里有木桶,有瓷盆,不去坐,巴巴的走到那里去,又不带纸。”佩镶道:“何尝不带纸?兰生这冤家,婆子气,要好呢。初起我本想到小房里的,几个东西都新用过,口上还有湿水,我怕腌躜,才走到那里的。”秀兰笑道:“你这下身本来干净,可以献佛的,你要这么着,何不学你韵丫头定做几个银瓷盆,这才是清洁呢!”文玉嗤嗤的笑道:“用的时候,叫一个人在你下边,俟出来了,便摧开。”秀兰笑道:“还不好,请几只西洋小哈巴狗来吃。”佩镶红着脸笑道:“我要骂了,人家不舒服,好好同你们说,你们倒合着拿我开心打趣!”秀兰笑道:“有什么法儿,若是为兰生起的,还是同兰生说。”文玉方欲接口,忽见幽贞馆的小丫头走来道:“佩姑娘在那里么?
顾爷在屋里送你的书。姑娘说叫你送药到那里,又不回来了。
幸亏秀姑娘那里的小碧姊姊说,不在闹红榭,定在这里,我所以寻了来,快些去罢。”文玉道:“正好,你秘密的问兰生,叫他打听有什么缘故。”秀兰道:“解铃还是系铃人,你去罢。”
于是佩镶就还到屋里,见兰生同韵兰在幽贞馆说话,彼此见了,兰生笑向佩镶道:“你命我买的《全唐诗》,现在带了来了,板子还好。刚才送到你房里,你去看罢。”佩镶笑道:“多谢费心,你送我姑娘是什么?”兰生笑道:“也没好东西,那边桌子上的书都是。”佩镶先去一看,是《历朝词逊、《词律》、《词律拾遗》、《国初六家诗逊、《国朝骈体正宗》、《鱼洋诗集》、《吴诗集览》、《王葵田消夏录》木板书共八部。因笑道:“你送姑娘的多。”韵兰笑道:“你要看,尽管看。明儿同我开了书面,写好书根,你要用就用。现在先替我放在书架子上。”佩镶、兰生便七手八脚的归好了,韵兰道:“你个药交去了么?”
佩镶只得说:“交了。”因道:“晚上我还有话问姑娘呢?”韵兰道:“要说便说。”佩镶就把以前的话说了一遍,兰生是知道这个缘故。韵兰倒疑惑起来说:“毫无猜忌,为何同你不合呢?”
兰生道:“大约是我的不好,回来我同佩镶分辩就是了。”韵兰问不好的缘故,兰生不好说送纸的话,仅把先时同走出来,他落后不来生气的一节告诉韵兰。佩镶方知还有这个一节说道:“你做了事累人讨没趣,你不去说明,我不依。”韵兰道:“这事只好随着机会慢慢的办,释他的疑。若当一件同他说,他又道是你左袒佩镶,更要起疑了。只好学着黛玉、宝钗的同居法,由渐感化,方能不着痕迹。他只要在他面前事事同他亲近,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