开了过去,众人方才放心。见文玉、燕卿、素雯陆续又来了,大家让座,把这事告诉他。三人议论嬉笑了一回,碧霄、雪贞、级芳、凌霄早已过来。
韵兰见佩镶事忙,又因兰生掉水,佩镶惊了一惊,见他呆呆的想什么,就也不去差他,命侍红逐一个点数,少不少。侍红细细点了一会,一人不缺,回复了韵兰。韵兰只得叫佩镶来,把应办社中人之事,吩咐了佩镶,转告双琼,双琼笑道:“我都不管,你做了全权大臣罢,什么事都交给你,我不过应一个主名儿,省得再费心。”佩镶笑道:“今儿各位不独入社做诗,还恐怕要姑娘合照一个相呢!”双琼笑道:“阿呀,我浑忘了,这器具没带来。”佩镶道:“珊姑娘那里也有一副照相镜,不知用得用不得?”双琼道:“不差,这副镜我也借过,还好用。
我们今日不知道要照几个人,你先去问他们一声。”佩镶便过去逐人问起来,那些丫头羞涩涩不愿照的甚多,佩镶恐怕结怨,回了韵兰。韵兰向众丫头笑道:“你们不拍照,将来不到花神祠呢!”众丫头大家不应,莲因走来低低的向韵兰说道:“妹妹可不必多言,只将太太交给你的名单对一对好了。”韵兰便悟过来,命佩镶把愿照的名字开写,恰恰与单上相合,心中自是惊异,共计二十五人。佩镶向双琼说了,双琼道:“珊姑娘的只好照一尺二寸,这回最好照一尺六寸的片。你差个人去把我这照相器具取来,一只黑影箱一并取来。”珊宝道:“一尺六的干片我还有。”双琼道;“干片湿片还不要紧,都可用得。但一尺六寸的太挤,我有三尺四寸的干片呢!”因又向佩镶道:“最大的干片二尺四寸,我在衣橱顶上,你差人去须要说明白。”
侍红道:“我去罢,叫明珠姊姊送来好不好?”双琼道:“你去更好,要一副大架子同黑箱大干片,横竖同明珠说了便知道的。”侍红笑着去了,这里佩镶吩咐预备了四个大冰架,又命人晚上预备着冰淇淋,采了莲藕,先送到太太那里说:“前日太太说的,有一副花名酒令取来,恐防要用。”
丫头去了,韵兰、双琼也吩咐外边长桌子上同采莲船里流杯亭放着每人一个攒盒,里边十二样糖食果点。一样是白糖芡粉桂花糕,一样是燕窝参粉八宝西洋乳酪饼,一样是杏仁豆粉七巧酥,一样是鸽蛋冰糖小薄卷,一样是鸽粉鸡油香腿炸包卷,一样是冰冻芋荠藕水晶糕,这是六样茶食。糖一样是广东薄荷香粉莲子糖,一样是柠檬酸煎香蕉糖,一样是佛手片。水果一样是新鲜雪藕,一样是苹菠果,一样是牛奶水晶葡萄。瓶架上放着百余瓶荷兰水,有姜汁的,有柠蒙的,有薄荷的,有盐水的。另有四五个老妈子闪在里边更替拉风,把这几把风扇晃晃荡荡的不定。几架风箱机器是双琼制造的,把来开了,非但风凉,还应弦合节的奏着细乐。
时将十一点钟,众人随意坐卧,说笑吃喝,小兰、侍红同着纫芳、玉怜、霞裳五个人在流杯亭打双陆,双琼拿着一根竹竿,竿上缚着一个小网兜,在池荡里捞小虾。雪贞随着双琼要夺这个兜,双琼不肯给他。韵兰、珩坚叫道:“莫太玩,仔细也掉到水里去!”双琼、雪贞那里听,雪贞还拿着一双磁碗,舀了半碗清水,把捞起来的水虫儿小虾养在碗里。马利根、玉田生、碧霄拿着一枝细木杆在那里打弹子,珊宝、秀兰、韵兰坐在露台口倚着石栏杆看文玉、萱宜钓鱼,珩坚、素秋立在屋中看墙上挂的书画,凌霄、舜华在那里着象棋,莲因、湘君在采莲船窗下着围棋。柔仙一个人,反叉着手,立在西窗下呆呆的想什么。喜珍同着双琼的大丫头李明珠,在那里看申报。幼青在采莲船操琴,素雯坐在窗口倚着栏杆数水里的游鱼。燕卿笑嘻嘻倚在素雯肩上说什么,素雯推开他笑道:“我不是姐夫,这么热天,把我当狗肉架用!”燕卿也笑着轻轻批他的颊,说:“我是庄伯琴,你怎么发付我?”佩镶最忙,走来走去照应。
珊宝手中持着一柄宫纱扇,上面画着一翦兰花,恰把胭脂点着红心,上面题着一首七绝云:雪根无处种相思,笑倚幽窗写一枝。只恐素心人不识,故留脂点合时宜。
韵兰笑道:“倒题得有趣。”珊宝道:“我爱这首好诗,所以画这柄扇,题在上边。”秀兰道:“我上年看见一个客人扇上题画的诗,与你这首诗又是一个意思,恰恰相反。”韵兰道:“你记得么?”秀兰道:“我只记两句,他画的水墨芍药,芍药别名将离,他两句极好,说写出春风离别意,更无心去点胭脂。岂非又是说不用胭脂的好?”韵兰道:“做诗第一要丰趣意思,有了意思,自然动目。袁子才先生说的,诗贵性灵,题画的诗尤为要紧。”珊宝道;“七绝诗本来最贵神手,戛戛独造;七律须雄浑,对仗须流丽;古诗须苍老,或淡远。”韵兰道:“我常说的,五古宜淡远简洁,七古须苍老坚朴,最忌堆砌。”
秀兰道:“做诗虽不禁用典,然一味的把典故来砌在上头,便是死诗,索然无生气了。”韵兰道:“我做诗也不肯多用典故,与其用典用得不妥当,宁可白描。”佩镶听他论诗,便听住了,也接口道:“三位姑娘夫子,都在这里,到底六朝以后,那一家是正宗?”珊宝道:“这个不能定,如少陵之沉着,李白之矫放,温李之绮靡,玉孟之高逸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