伯琴想了一想道:“也好,要说得蕴藉,不要讨没脸。”雪贞点头。次日便到绮香园来。韵兰、佩镶接着大喜,说:“我们知道姑娘来了数日,打谅要来接到园里游游,怕姑娘还有要事,总算是母家兄妹相逢,谈谈家务,那里可以就来,所以也没来接。”叫佩镶送一些东西来,雪贞便接口道:“还没谢呢,多谢姊姊送的红烧野鸭倒极好,我一年没吃了,不知怎样煮的。姊姊送了来,大家要吃这个,一回就完了。现在再想吃这个,恐怕费事。”韵兰笑道:“我叫佩镶煮的,明儿去买得新鲜野鸭,再叫他煮。”雪贞笑道:“佩姊姊手段真好,韵姊姊也少不了他,现在身子倒还好么?”佩镶笑道:“多谢托福!”雪贞叹道:“现在姊姊是第二世人了,福气大死了再能活转来,倒是夫妇团圆安安乐乐。他人死了,就不能再生。”说着眼圈儿红了,韵兰看他想着心事连忙把话岔开一面,说:“去请各位姑娘来,雪贞姑娘在这里。”丫头等便分头去请了。佩镶问雪贞道:“姑娘现在来了,好似热闹些,请多住几天,但不知愿住在那里?”
雪贞道:“我要住秀兰姑娘那里。”韵兰、佩镶道:“你向来喜住天香深处,秀姑娘从未住过,何作此言?”雪贞遂把与伯琴商量的话告诉一遍。佩镶自去料理雪贞的房榻,韵兰向雪贞道:“这话且莫和别人说明,后天我去探他口气来,回复你。”说着只见文玉、秀兰、月红、凌霄、秀兰、萱宜、莲因、玉成次第都到,彼此相见,请坐,寒暄一回。文玉道:“雪妹妹比从前清减了好多子。”萱宜道:“雪妹妹怎么苦命,未过门,姑娘爷便死,亏姊姊过去熬。”说着自己眼圈也红起来。雪贞把手巾擦泪,连因道:“姊妹久不相见,你也应该和他谈谈别后之言,不许提各人的心事。”因说:“妹妹去了以后,园中又添了许多景致,彩虹楼、侧首山腰添种了枫树,造了一个坐晚亭。
韵丫头这里也添改了许多屋。后面的九畹亭,你是知道的了。
九畹亭西首又添了萱花圃。现在佩镶住的,回来我们一同去游。”雪贞道:“现在姊妹的住处还是照旧么?”秀兰道:“通通都改了,就是韵丫头和我不改。凌丫头也还住在桐华院。珊丫头去后,文丫头住到了延秋榭。玉成姊姊初住漱药?Q,又同莲姊姊搬到花神祠西院。湘丫头走了,他又搬到漱药?Q。萱宜妹子住在绿芭蕉馆。闹红榭、棠眠小筑、韵香馆都空着,彩虹楼他姊妹两人去了,现在也空着。雪妹妹倘然不回去,常常住在这里罢,空的屋要拣那里便是那里。”雪贞道:“我在家里也想着,这里好玩,姊妹又多,但在家还不到三年。我打谅守了三年的孝,再禀明堂上常住这里,来削了发,跟莲因姊妹做一个女弟子。混过了这一辈子,修修来世,不要这等苦命子。”
说着便又呜咽。韵兰、文玉又把雪贞劝了一回,说都是前生注定的,要强也强不来。就是佩镶和兰生两人,他们何等要好。
况且佩镶死了,再活仍旧两个人分开了。现在提起,还是伤痛。
凌霄道:“兰生与双姑娘,这等稳稳的因缘,依然镜花水月。”
玉成道:“兰生去的地方也奇,恐怕没有这个所在。”莲因正色道:“你那里知道?并不是幻境呢!”萱宜道:“为什么和尚送得到这地方呢?这和尚又是谁?”雪贞道:“兰生不是说自在头陀么!大约因顾叶无缘,所以天神着他来,把兰生摄去的。”
萱宜道:“我真糊涂死了,这地方在天上,还在地上,可去游游么。”莲因道:“天上把这个断肠碑移送到花园里来,这就是破天荒的奇事,从来也没听得。可见我们都有来历。韵兰妹妹是总花神,我们是散花神,所以现在我们都在他属下。这个地方就是我们栖真的地方。双姑娘死了,自然复位呢。”文玉道:“为什么双姑娘不理兰生呢?”莲因道:“人生相聚相爱,不过是缘,缘尽即止。所以有心的人,不愿多会,会也不愿十分知己,留些余缘,以待异日可以多见一面。譬如有一斗米,今日若一起吃尽,或暴殄狼藉了,到明日只好枵腹。若吃得省俭些,便三四天可以吃下去。人的缘亦然,留些有余不尽,后来还可以叙叙亲昵了。则发泄已尽,以后必无多余。试看世上小人之交,其始酒食徵逐,真若可以刎颈同心,岂知阴雨谷风凶终隙末,所以君子之交,淡如水,就是这个意思。”韵兰笑道:“你发这个大议论,实在透辟。”萱宜、凌霄都说道:“这也罢了,但这个监禁的地方,也别致。”月红道:“这个香味儿,可就是花香。”秀兰笑道:“你也是花神,将来也必定有花香。”
月红把嘴一扭头一摇道:“我不信?韵兰姊姊,是总花神,他的香更香了。”说得众人都笑起来。韵兰笑道:“痴丫头,你去叫佩镶来。”月红笑着走开,寻佩镶。去了一回,同佩镶过来,玉成、莲因、萱宜等都已散去。惟秀兰、文玉、凌霄在那里吃饭。吃毕也就分散。佩镶一面吃饭一面告诉雪贞,寒碧庄的房间多已收拾妥当。现在我要到公塾里干些公事。三点钟请同月红妹子,领了先到公塾里望望秋鹤。莲因、玉成三位,走过绿芭蕉馆,顺便去看一趟白姑娘,我再和你到各处去玩。雪贞点头。佩镶去了雪贞又与韵兰谈了一回伯琴、秀兰的亲事。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