百兵马做三队,巡道黄澍带了五百兵马做四队;下令兵勇每人带草一把,硝磺一两,以备放火。一路上旌旗低掩,刁斗虚悬,悄悄望安平镇而来。过了一夜,已到安平镇。黄梧问马得功道:“还是先烧粮,还是先杀敌?”马得功道:“只要把他粮烧了,还怕他守兵不出来吗?”黄梧道:“他烽火台不可不先除,免得他救兵到来,倒不好措手。”遂叫马得功把兵暂扎住,自己领了一百兵勇直望头墩烽火台而来。那时正是五更时候,夜中的平安火已经举过,早起的平安火还未到。守堠的兵勇都在草棚中熟睡,只有一个哨探堠勇立在土山上打盹。黄梧把兵马约住,自己悄悄的把弓张满,望那堠兵背后“飕”的一箭射倒了,赶上前去,一刀杀死。然后领兵登台,一阵乱刀,把台上烽子一齐杀死,又把兵勇中拨了两个守住,吩咐到天亮时仍旧举平安火一次,以免邻墩晓得,然后带了余兵下来。接着,马得功的兵马到积粮仓里来,一声令下,各兵勇早把硝磺塞在草中点着,抛了进去。守仓的一员裨将从睡梦中惊醒,晓得有人放火,便一面叫人救火,一面带了五百兵马赶了出来。见马得功一队兵马在那里放火,便大喝道:“哪里来的野狗,敢来烧郑家的仓舍吗?”马得功也不答应,接住便战。看看天色将亮,马得功抵挡不住,渐渐败了下来,那裨将却越抖擞精神,杀将过来。却得王应元第二队兵马也到,那裨将晓得不好,一面叫人去催烽火台举火,一面把千余名兵马尽数调了出来,拚命地死战;再一看时,仓库中烈焰腾腾,早已被黄梧烧了,心中大怒道:“不晓得哪个奸细卖了!”便索性也不回顾,只往前杀。那时天已大亮,张学圣第三队救兵也到,裨将本已血战了半夜,力尽筋疲,看看救兵不到,自己兵越杀越少,敌兵却有增无减,重重地围裹将来;那裨将看见势头不好,只得杀了一条血路,奔往思明州去了。这里张学圣等追杀了一阵,把所有仓房一齐烧尽。但见火光烛天,流星遍地,有赞为证:兵雄安海,富擅东闽;金钱贯朽,仓粟红陈;聚百年之积蓄,掷一炬以成尘。风伯无灵,见燎原之难遏;劫灰有数,报孤愤而莫伸。嗟夫!祝融何贪?封夷偏助。火树飞时,流星落处。长空划黑,天边开灿烂之花;洲渚夜红,水际舞斑烂之絮。惊空中之孤燕,赤电挥霞;起林旁之寒鸦,金蛇破雾。况乃云黯黯、火滔滔,浓烟若迸,高风怒号。飘飐兮似箭,澎湃兮如涛;火山发兮九皋,千万人兮声嗷嘈。竞看贮蓄兮铁箭金刀,盖得者因之以致富,而失者将为之而势挠也。
当下把仓粟烧完,已直烧了一日一夜。然后命各兵勇把所藏的金银财帛都装了起来,共得千余担的金银,大家收拾了,奏凯而回,不提。
却说那裨将逃到思明州之后,值成功巡兵各处,便向各大臣说了一遍。
众人个个切齿,无可奈何,只好等成功回来再讲。过了几日,成功巡行已毕,回到思明州,裨将见过成功,便把安平失守的缘由禀明。成功道:“斥堠何在?”裨将道:“先前小将也不晓得,还遣人催他举火;后来路过时,才晓得台上烽子已被他杀了,平安火是敌人代举的,所以邻墩也不晓得。”成功大怒道:“自从黄梧反了之后,康雄便说他要往福州,大约此计必是他献的了,可恶!我不去撩他,他倒要来撩我,真是太岁头上来动土了!”当下吩咐各将官明日校场听候,众将答应了。到了次日,一早到了校场,校阅兵马,选了一万精兵、一百号大船,和众将带了,直望福州而来,在路上时,成功
自写了一封信给黄梧道:
天下纷纷,所为何事?为吾人一块立足之地耳。本帅奔走,所为何事?亦为吾人一块立足之地耳。彼从外人以抗本帅者,其丧心蔑理不足论。汝从本帅多年,且素以忠义著者,乃忽有此次之叛,即不为吾人计,独不为天下大事计乎?语云:宁为鸡口,无为牛后。鸡口虽小,为人先也;牛后虽大,为人后也,污也。本帅与汝等共申大义于天下,以清白自居,后路未可期。今乃忽以抱罪,甘作逋臣,屈膝于人奴之下,奴才的奴才,汝能免其诮乎?今者奴辈焚本帅之积聚,本帅特兴问罪之师。如能自知罪大恶极,速即按数偿还,或可免谴;不然,即请汝与本帅相见于战场之上。本帅不啻亲执桴鼓,且将与汝相见于鞍马间,以叙旧谊矣。好男儿好自为之,慎毋及阵而绥也。
黄梧接了这信,吃了一惊,忙把来给张学圣看了。张学圣笑道:“古人云:“师愤者败。’郑成功乘愤而来,其败必矣。”黄梧道:“不然。他盛气而来,其锋正锐,必不可挡,大人不可轻敌,据小将看还是以避他为妙。”
张学圣道:“你从前所说清野之法,我已行了。此刻海边三十里地方没有一人居住,我只要守住闽安镇,他总不能进来。”当下二人商议好了,叫总兵马得功、巡按王应元、参将吴希孔三人带了三千精兵,三十号大船,往闽安镇防守去了。
这里郑成功催船前行,走到了五虎口时,已不似从前守住时的难进,便一直向内行来。次日到了闽安镇,洋面上已泊下了许多船只;成功晓得是防守的兵马,便命把船也下了碇,且歇一日,明天攻镇。一夜中刁斗之声,两地相闻。到了次日早起,潮信已来,成功命起了五十号船,上前打仗。马得功便也开船相应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