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二人是个无主孤魂。小姐念我服侍一场,将来舍他一陌纸钱,也是小姐的功德。再者赏我一口棺木,也是婢子在小姐跟前一世辛苦。那时婢子在九泉之下,感激不尽。”言毕,取灯送小姐到房门口。正是:
流泪眼观流泪眼,断肠人送断肠人。
候了小姐进房,自己回来,关上房门,那里舍得就死?如醉如痴,似梦方醒,坐在房中呆呆的想道:蝼蚁尚且贪生,为人岂不惜命?纵然明日老爷、夫人知道,再作道理。又想了一会,连着衣服昏沉沉睡去。正是:
得醉须当醉,愁来且解愁。
不言临妆睡去。再言小姐回到房中,有些害怕,关起房门,坐到天色大亮。心下暗想:大概临妆已作去世人矣!连连道:“丫头呀,你在阴曹地府,不必怨我。你说的话,一一我自依你。再者暗中请几个高僧超度与你。”自己开了房门,到得临妆门首,站立一刻,用手推推房门,闩得紧紧的;只听得里面微微呼声不止,连连敲门。临妆惊醒回来,已是天色大亮,忙起身开了房门。小姐道:“你为何不肯去?想来是要逼我死了!”连连取把刺刀,意欲自刎。临妆将刀抢下,连汗巾收过一边。小姐见事不谐,惟恐楼下有人上来,反为不美,只得回房。梳洗已毕,下楼。临妆随后将身上衣服、首饰除下,收将起来。
再言小姐下得楼来,见过老爷、夫人,安老爷道:“昨晚下官酒醉,忘了大事;今日趁早上楼去,代临妆丫头看病。”太太道:“慢些,且等他们楼上用过早饭,方可上去。”有人回说:“送过早饭上楼,想已用毕。”老爷道:“看病要早,得其清气诊脉,方得病源。”忙忙起身,欲代临妆看脉。不知后事如何?且听下回分解。
第四十一回 老兵部关心侍女 姜女医<原为“姜一鹤”,今从目录改>舌辩鬼胎
词曰:
世上生灵作孽多,功名富贵反成魔。常怀忧国忧民志,不见康衢击壤歌。仗剑提刀争世界,施谋设计夺山河。白头钓叟秋江上,笑指[沙]鸥下碧波。
按下闲词。
单讲安老爷用过早膳,正要上楼代临妆看病,忽有家人来禀:“太太,外面姜先生来了。”老爷问夫人道:“那个什么姜先生?”谈氏夫人道:“老爷有所不知:这姜先生原是当日吕礼部家打发出来的一名女戏子,嫁与东城姜一鹤为妻,他的丈夫是个医生;只因姜先生作古,目下他在外面行医道,要算得苏州女科的名公,就是我们家下伤风头痛,总是请他。老爷正要代临妆看病,如今姜先生来得正好,托他去看一看,便知端的。”
道言未了,姜先生从外面进来。见过了礼,巡茶已毕,姜先生道:“恭喜太太与小姐!但不知老爷几时回府的,医生也没道喜。”太太说:“多谢先生!先生今日来得正好,省得我打发人来相请。”姜先生道:“但不知太太有何见谕?”谈氏太太道:“不是别的,就是小女房中的临妆丫头,这一向未曾见他下楼,昨日问我女儿,说他有些病痛。昨日我家老爷就要代他看看,只因要接圣旨,打了个叉;今日才要上楼,有人报说你先生来了。如今就拜托先生上楼,代他看一看脉,是何病体。”说罢,命小姐同姜先生上楼,太太同老爷在楼下等侯。
一会来到楼上,小姐道:“临妆,姜先生来了,快些出来。”临妆听得姜先生来,连连迎出房门,叫了声:“姜先生!”姜先生道:“临妆姑娘,有何贵恙?请道其详。”小姐说:“请先生房中坐下领教。”姜先生坐下,临妆倒(道)过了茶,说道:“请教先生:我这些时不知怎么,饮食又吃得,睡觉又睡得,只觉得胸膈不宽,
神思恍惚浑无力,一病恹恹却为何?”
姜先生将他上下细细一看,那里有什么病?即便取了书本,命临妆坐下,将他两手的脉细细一看。临妆道:“请教先生:到底还是那一经的病?”姜先生道:“论其理来,你姑娘是个黄花女子,不应有此事;如今六脉和平,胎气甚旺,却是一部喜脉。”临妆陡然将脸一变,说道:“先生此言差了!想我虽系人家丫环侍女,尚且未曾适人,喜事从何而得?”姜先生道:“姑娘不必性急!脉为人之根本,沉细是虚,横浮是火,六脉平和,分明是喜。脉为不语之师,若是看差了,自今以后再不行医。”临妆见他言语跷蹊,脉中有故,只得跪将下来,道:“先生真乃高明!要求先生救命。”小姐羞得满面通红,亦连连下了一礼,道:“故虽临妆不端,亦是我瑞云闺门不谨。如今先生既以见明,拜托先生使一良方,保全我的声名,自然重谢。”姜先生笑嬉嬉道:“小姐与临妆姑娘都不须如此。就是那人在尊府耽搁了数月,我也知道。那一天晚间,有个卖花的大娘在我家下换了衣衫而去,彼时我盘问他的来历,一一都与我说明。我特地前来,正为此:
不须愁闷深忧虑,自得安然保太平。”
小姐听得,望着姜先生道:“请坐一坐,少停就来奉陪。”小姐回房不题。
再言临妆问道:“既是先生会见我的那人,他可保养得好么?今番回去,拜托先生多多致意与他:叫他早些作法前来,免得我与小姐挂念。”姜先生回道:“我自然代你姑娘说道。将来你小姐与你姑娘的大事在我身上,决不有误。”一会,小姐取了五十两银