子,却也可敬。既是骨肉至戚,并无怨恨,连连修书回复不表。
一日,正当钦召殿试,当今天子见张朗、张寅、吕昆三人相貌超群,钦点为三鼎甲:张朗得中状元,吕昆是榜眼,张寅是探花。钦命总裁御史会宴琼林,随即带领众进士前来谒相。
你道当朝首相是谁?这人姓蔡名孔,表字治方。这蔡太师命新翰林进士请回,单留三鼎甲谒见。原来蔡太师有一位千金,芳名月兰,有沉鱼落雁之容,闭月羞花之貌。见得新科状元一表人才,欲将月兰小姐匹配。无奈安小姐是个女子,怎能应承?只得执意推辞:已有前妻,不敢尊命。吕昆向着安小姐道:“年兄何须苦苦推托?古人云:妻如衣服。就是三妻四妾不足为多,到是从命的好。”此刻安小姐认得吕昆,吕昆认不出是安小姐。你道为何原故?当初曾会过一面,目下安小姐纱帽圆领,正是文人气象,何能认得?
今日安小姐听得吕昆之言,却暗恨在心。告别回来,心中细想:天下负心的莫过于男子。正所谓:
本待将心托明月,谁知明月照沟渠。
这句话却也难怪安小姐动气。计算吕昆,先有柳氏,后有临妆,安小姐乃三媒六证所订,目今又在谈府招赘,若是蔡太师将月兰小姐许他,岂不唾手而得?焉得不算做负心的男子!所以暗恨在心:倘若我安瑞云将来做了有司衙门,不夹他孤拐,誓(世)不为人!适遇都察院凌炳、兵科给事李梦兰他二人俱告假回籍,皇上下诏,着张朗掌都察院御史印,张寅为兵科给事,吕昆授翰林院编修职。各人修书回家,迎接家眷。正是:
欲知富贵光门闾,须把文章用苦工。
不表张寅、吕昆各人到任。再讲这京都城南新开了一座青楼楚馆,取名为畅春院。你道这院里是甚人?却是当日在苏州开过凤乐院的妈儿韩氏。只为侯总兵的公子前来搜楼,跌死家人侯安,妈儿听了莫六头之言,带了柳氏卿云逃走到京;谁知莫六头在途中染病身亡。目下妈儿在都中南城又开下这座畅春院,来的都是些王孙公子铮铮人物。院中虽有许多女子,总比不上柳卿云的容貌。
卿云自从在苏州凤乐院中与吕昆有约,目下一心皈命,并不肯迎宾接客,每日只是乌云不整,面带忧容。韩妈儿道:“你这样子,莫非心下想着当日那姓吕的么?他今日已做了官,若是个有良心的,就该打发人前来接你。我看他寂寂无闻,全然不理,你不要想迷了心,到反误了你的终身大事。若说要像吕昆这般才貌,却也不难。我们这里来的都是些宦家子弟,你再帮我挣上几年,那时择个有才有貌的郎君,做娘的把你嫁与他去,岂不是好?”柳卿云那里肯依?抵死不从。正是:
随他说得天花坠,只当平空碎雪飘。
韩妈儿气他不过,心下想道:“这个不重抬举的死贱人,好言好语不肯依从,又道是:不见棺材不下泪。”连连吩咐院中女使取了皮鞭、绳索,欲拷打。未知柳卿云如何受辱,且听下回分解。
第六十回 柳卿云真心全节 赛玄坛侠义报恩
探香鼻寻芳,有眼休将花枝错认。若教点污苍苔,岂不锦绷浊溷?徒空抱恨,心里枉忿,—任谗言轻进。霎时急雨狂风,狼籍落红成阵。
这首闲词按下。
话说众使女将皮鞭、绳索取得现现成成,韩妈儿命人在此伺候。众女子做好做歹前来相劝,向着柳卿云道:“姐姐不要使性。如今母亲好好相劝,姐姐若是不肯依从,只怕那时动怒拷打难当。还是依从的为是。”柳卿云道:“众位姐姐有所不知。妹子在苏州曾接了一人,姓侯名韬,乃是侯总兵的公子,每年代他也曾挣过[成]千赀财;只因侯公子为人粗俗,细想难有出头之日,也得免强相从,无非孽在其中,不能推托。后偶遇一人,姓吕名昆,乃是苏州有名才子,故将终身付托。不意那时侯韬到院,吵闹搜楼,无奈将那姓吕的藏在雪洞里面,躲避其锋;直至开时,不知何往。那时因侯韬行凶,跌死家人在院,犹恐人命牵连,故随着母亲逃进京来。一向未闻吕昆消息,也不过痴心妄想,免得后半世老大无归。计算代母亲挣过赀财,却也不少,如今还要苦相逼我!想来也是命该如此。前日听得妈妈说姓吕的已做了官,好歹再等几时;若是姓吕的决意不来,做妹子的惟有寻个自尽,一死而已。众位姐姐呀:
能教名在身不在,不愿身存名不存。
可怜一落烟花内,何日归期到故门?
任有轻肥车马客,能求几个有心人?
不如辞世投阴路,何必红尘苦恋生!”
众姊妹听得柳卿云这番言语,一个个都打动心事,尽皆泪下。
内中有一个新进院的女子,名唤琼英,尚未梳栊,听得此言,吓得魂飞魄散,香汗淋漓,却又不敢哭出声来,暗想:“我将来也难免这些苦楚,又道:前船就是后船的眼。看着柳家姐姐就是一样。可恨爹娘为何将奴卖在此间!终身结果,倚靠谁人?就是卖在人家做丫头、侍女,却也有个出头日子。为什么偏偏贪图重赀,将我送下火坑!”正是:
问娘财帛今何在?卖儿还剩几多钱?
韩妈儿见众姊妹在那里啼哭,连连指着柳卿云道:“都是你这贱人惹得他们生心!我想院中这些女子,那一个不是花钱费钞买到此间?又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