了多少名工教他们技艺。今番被你这贱人说得他们个个生心,岂不是关门养虎?只还了得!”走近跟前,将柳卿云钗环衣服尽行卸下,只留得一件衬衣,将他捆在板凳上面,取了皮鞭,正欲毒打。
且说此地乃是个小小书室,单墙薄屋,旁边有座腰门,通至小街:惟恐有那些地方刮棍前来,暂且开了这腰门,以便行走。这里面说话,却外面都是听得明白的。谁知此刻有一人在外面墙脚下出小恭,这人身长九尺,面如蓝靛,腮下一部落腮胡;头戴一顶顺风倒,身上穿件青布箭衣,武士打扮。你道这人是谁?就是本京的豪杰赛玄坛万傲。昔日在姑苏访亲不遇,闯入侯家花园;侯韬命人取箭射他,送他性命,蒙柳卿云与吕昆摆解,赠他的盘费,才得归家,见他兄嫂。你道他兄长是谁?京中有名的铁笔杆万辉,惯抱不平,代人家包写包告。万傲在外面听得柳卿云道名[通]姓,喊叫不住,万傲想道:这人名字熟极。忽然想起姑苏之事:此是我的恩人,因何落难在此?不觉气昂昂,将门一腿打开,一声大喝,正是:
一声怒气冲牛斗,那怕千层铁裹门!
不知后事如何?且听下回再讲。
第六十一回 万辉回家盘柳氏 吕昆忘义负前盟
词曰:
炎炎使势心方快,凡是忠良多受害。不从心愿便招灾,正是民间风俗坏。愁锁春山横翠黛,何须视之如草芥?恨来谁望此身存?却喜芳名留得在。
按下闲词。
话表外面来了一位英雄,就是当日在南凹小桃园打侯韬家人的万傲,柳卿云和吕昆曾赠他银子。今日在门外听得柳氏道姓通名,喊声不止,这英雄:
怒从心上起,恶向胆边生。
将门一腿打下,闯入院中。只见卿云捆缚牢拴,近前解了绳索,将自己身上衣服脱下,裹在柳卿云身上,背上肩膊,口中骂言不绝,如飞而去。韩妈儿连连着人追赶,那里敢近他身?又不知他的来历,意欲禀官追究,犹恐惹出祸来。只得叹了一口气,悄悄的将这件事冷淡下来。这且不表。
单表万傲将柳卿云背至家下,叫他嫂嫂戚氏连忙取了衣服,与柳卿云穿好;说明当日受他恩惠的缘故。戚氏却也是个贤惠的人,留他住在家下,犹如姊妹相同。万傲本是习武之人,将柳氏交与他的嫂嫂看管,依然在外面南去北来,干他的本等了。
一日,他兄长归家,见有个外来的妇人,忙问妻儿:“这人是谁?那里来的?”戚氏就将二叔的原故说知,万辉并无外念。每日只见柳氏:
双眉紧锁含悲泪,面带忧容暗里睡。
万辉问道:“恩人何故悲啼?若有什么心事,说与我知道,或者代你出得一臂之力,也未可定。”柳卿云即将吕昆的话大略说了一遍。万辉道:“此事不待细言,我也尽知,想是当日在苏州时,恩人与他两下私定终身,只说图个从良之策,却是有的。据我看来,青楼楚馆原是往来杂沓之地,不过一时戏玩之情;近来的时世,能有几个有始有终人?大都是无非嘴上工夫,说得天花乱坠,钓誉沽名,骗的人心肠痛热,希图来往。独不闻古语道t:
天下交游皆好友,知心能有几多人?
据我看来,只怕当日受了他的骗了。”柳卿云道:“那时指日为盟,愿同生死。我曾以玉燕赠他,蒙彼还赠金钗一股:誓订丝萝,永无更易。”
万辉听得这句话,仔细一想:若论婚姻,原以聘定为准;既两下都有换手,出自情愿,何得顾之不理?其中必有原故。忙向柳卿云道:“闻得此人已中新科鼎甲,现为翰林院侍读,目下赘亲在谈府上,离此不过十余里。既与恩人有约,何不前去—会?好歹便知。”柳卿云道:“京师地面,路又广,人又生,岂能前往?”万辉道:“既然如此,我自[有]主意。恩人在苏州相赠舍弟之情,万辉自当感报。”随命妻子戚氏取了服色与他更换,雇了一顶小轿,请柳卿云乘坐;万辉跟随,一同前去。一直来到南城。
将抵谈府门首,万辉[命]抬轿的人将轿子歇在一边,先至谈府门首。只见门楼内有许多的人在那里谈闲,万辉上前擎拳拱手,望着谈府众人道:“列位请了!相烦通报一声,外面有吕老爷的前夫人柳氏到了。”这万辉生平以来不肯下气与人,今日为着兄弟的恩人,也是出于无奈,故尔望着家人拱手。众人细想:“我们姑老爷那里有什么前夫人?只有老爷的外甥女儿安小姐,前番有他的家人报道,在于山东登州,被强人劫去,除此并无他人。今日来了个前夫人,到是一件奇事。”管门的到了门外一看,果然有顶小轿歇在门首,只得进去通报谈翰林与吕昆。
他翁婿正在那里谈心,见有人来报:“吕姑老爷的前夫人柳氏到了。”吕昆一听,心下着惊道:“我那里有什么前夫人柳氏?胡言乱道,满口吱唔。”翰林谈老爷道:“贤婿不必这等光景。想是在秦楼楚馆,与甚妓者戏言,今日你做个官,故尔到此相认。都是少年人有得的事,何须着惊?况且那个烟花之事,无非偶尔侥幸,只是一个不理他便了。”吕昆心下细想:柳卿云来了,在岳父面前那里敢认?只得硬着心肠回道:“不认得此人,教他不必在此缠绕。”家人们出来回说,柳卿云欲撞死谈府门前。万辉无(何)奈,将卿云拉入轿中,抬回家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