郡,得晤吾里香城,乃余总角交也,知其素多著作,当询增得新构几许,即检示四五种,皆余所未睹者。内有《红楼梦外史》在焉,惜未告成,然大局已定,因借香城之所定,即决我之疑团。仅止二本,于二三时中即阅竟。不及掩卷,而急拉香城拜之曰:"吾至今日始知,两目之犹未盲也。子何先得我心之所同然耶?"香城询故,余述知所由,不觉相对捧腹,共叹世之自谓不盲者,尽属耳食之徒,其精粗美恶,究未了了于此中也。余又翻一种,标其目曰:《瑶华传》。略窥卷首大旨,似乎有味,亦乞携归,细阅焉,自始至终,仅有四十回,每回之数,较之《红楼梦》长,有数页情节,比之《红楼梦》更为烦冗。叙事之简明,段落之清楚,不待言矣。因共谈论,如《红楼梦》之因由,无非为青埂山下,女娲氏炼剩之一石,僧道等欲扶持其下凡历劫。既上古经女娲氏炼就之石,非若血气修炼所成,而有违天地生意,致必须历劫者,至绛珠草得受此石之甘露灌溉,欲随下凡,以眼泪酬还其惠。此更属无谓。"历劫"两字之义,并未考究得实,亦将摇笔伸纸而著书,不亦荒诞乎?请阅香城所著《瑶华传》,其造意为雄狐欲取百女元红,而得成幻形之术。于是剑仙怒而斩之。即按国法,亦难饶恕,于理实为纯正。迨狐鬼思过服善而皈依,剑仙始生哀矜而收录,仍责偿夙孽,方能超度。为仙不因皈依收录,便置夙孽于不问也。如狐鬼不为皈依,即入轮回,如投胎后不偿夙孽,不修功行,仍还狐鬼之原,盖理势然也。试问青埂山下之石,若不历劫,岂不令其为石乎?抑绛珠草,不将眼泪哭还,岂不令其为草乎?凡著书立说,须要透得出一个理字,既无理字透出,其情何由而生?若屏绝情理而著书,则吾不知其所著何书矣。
兹细阅《瑶华传》,甚嫌其少,故阅之不已,又于每回之后,妄加评语,其灰蛇伏线处,犹恐难明者,特为拈出之,盖由得其情而爱其文也。若《红楼梦》,但嫌其繁,不觉其有情致,其生出枝节,未见其一一收罗。余非薄于彼而厚于此,诸君子悉具慧眼,两书俱在,何妨细为考核,以证余言之然否。
嘉庆己未岁中秋前六日茂苑阆仙龙夙真漫题于雅言堂寓邸。
第一回 老狐禅微言皆中小妖魅改念受诛
长短句古风曰:
不说鬼,不说人,只说狐狸前后身。前身能守乃祖训,何来罪孽如鱼鳞。雄狐欲速,雌狐愿后,但须识得机关透。雄者不察,雌者知言,言俱入禅中彀,只争一念之差池,致使风人握笔闲穷究。
凡走兽中之最灵者,莫如狐狸。出世儒,知瞻邦,四方经营窟穴,窥人辄生忻幸心。每欲窃效,故常攫中骷髅,顶于其首而望月求,似非有以遵之也,盖其天性使然。稍有知觉便思媚人,黄河以北尤多。雄狐媚女人,雌狐媚男子。其修炼深者,则能幻化人形;道行不足者,止能乘人梦寐而祟之。年深月久,竟可白昼幻形,交接应酬,与常人无异。
闻北五省,有持本行贾者,惯在市廛之经纪,颇能辨识之,只不可道破。或遇酌筹货价低昂,预计年岁丰欠,将言探之,确有效验。此则修有德行而归正者。其次则惟媚人为事,每亦被人求善敕勒之术者,往往戕其生命。亦有可以抵御而逃窜者,莫可测其行径。
江北亳州与安庆毗联,其地有座南山,皆高崖峻岭,但系荒山,并无所产。其中毒蛇猛虎,狐群兔队,各安其族类,除了猎户,罕有人到。这里面就有一伙狐狸,最称蕃盛也。不知几千百年修有道行者,则远窟穴而另入深山。修而未成者,亦有游道远方。稍有知觉,而将欲修炼者,则尚处其中。以下凡无知识者,不计其数,无非窃食肆淫,安其常性而已。
凡山之高远者,无有不具灵秀之气,如人处其中,则钟于人,此山因无所产,无人开辟,其灵秀之气,则钟于禽兽矣。此山惟狐狸最盛,这几千百中也不知修出多少狐属。但山灵之气,亦只有这许多,渐渐拔去,少不得也渐微薄。成道者自然越修越进,而近今族类,自不能如前数百年之道行高深矣。现在所存,不过是些将欲修炼而未成者。内中一狐,竟被其苦修而得其觉,不屑与众无知识之类同处穴中,将欲远离而入深谷。尚有一雄一雌,略有知识,见其欲去,亦有希冀之心,叨其底蕴。那将去之狐道:"我的道行狠浅,所以要去之意,一则要潜修养真,二则曾闻那前几辈的老祖宗在此说过,隔数百年后,此间恐有劫数到来。但不知如何劫数,可是这几年上的事,所以要去请问请问。你们若要讨论修炼之法,可同我到彼一问,再无不肯教导之理。"那一雄一雌听了,甚觉有理,遂一同启行前去。那将去之狐又道:"我稍得道术,行法不同,恐你们赶不上。我先对你们说了,往西望去,有白云遮护的那个最高的山头上,就是我们前几辈的老祖宗修炼之处,你们只管上去就是了。"说罢腾空而去。这一雄一雌两个狐狸,看了那个的光景,十分羡慕,于是修道之心十分坚固,虔虔诚诚的趱行前去。也不知走了多少日子,这一天已到山脚之下,望上去约有整百里之高。这两个又歇息了一两日,才发狠的上山。真个千辛万苦,方到得山顶,果见有个倒败的草棚,面前的荆棘足有一丈多高,无路径可入。周围走了一转,只有北面的荆棘似乎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