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个刁顽东西,有意犯禁。”黄文汉道:“我有钱叫车子,还待你说。我从此处到家里,还有里多路,你就借几角钱给我叫车子回去,免得又遇了警察难说话。”警察更怒道:“你这东西,说话毫无诚意。虽说无钱坐车,你也应知道打赤脚在街上走,为法律上所不许可。何以见了我,不先报告理由,直待我将你叫住,你还要左右支吾哩?”黄文汉道:“我也因你这东西说话毫无敬意,故没有好话和你说。你说我应先向你报告理由,我问你,从京桥到这里,路上有多少警察?若一个个的去报告理由,只怕报告到明天这时分还不得到家。你这种不懂事的警察,在我中国下等社会中也没有见过,亏你还拿出那半瓶醋的法律来说。你这种态度,莫说对外国人不可,就是对你日本人也不可。你今晚受了我的教训,以后对我们中国人宜格外恭敬些才对。”
那警察听了,哪里忍受的住呢?气得伸手来拿黄文汉。黄文汉等他来得切近,手一起,警察已跌进了交番室(岗棚),扒几下扒了起来,拔出刀待砍。黄文汉见他拔出刀来,哪容他有动手的工夫,一溜步早窜到他跟前,左手一把按住了他执刀的手腕,仰天打了个哈哈道:“你拔刀吗?你拔刀吗?”随用右手在自己颈上拍了两下,将头伸在警察面前道:“你有本事就砍,你恐吓谁来?你的本事就只这样吗?”那警察起初被黄文汉打倒的时候,气得红了眼,不计利益的拔出刀来。及听黄文汉那个仰天哈哈,如鴞鸣如豹吼,在那万籁俱寂的时候,越显得如青天霹雳。握刀的手,被黄文汉一按,便如中了铁椎,那拔刀时的勇气,不知吓往哪儿去了。勇气一退,猛觉得自己拔刀非法,想收回刀再说。哪晓得握刀的手被黄文汉按住,如失了知觉,再也收不回来。只听得黄文汉说道:“我佩服你文明国的警察了,刀是这般个用法。”说完,用右手把刀夺了,警察待不肯,不知不觉的已脱了手。黄文汉右手夺了刀,左手即拖了警察的手要走道:“请带我到警察署去,领教领教你们的文明警章。”那警察哪里肯走呢?用左手抵住交番室的门框,死也不肯出来。郑绍畋见黄文汉占优胜已占到极点,即扯住黄文汉道:“饶了他罢,天气不早,我们也要回去睡了。”黄文汉才松子手。
那左右的商人,于睡梦中被黄文汉一个个哈哈惊醒了,接连听得拔刀的话,都扒起来开门探望。见警察拔出刀来要砍人,都吓得不敢出头,后来见黄文汉夺了警察的刀,又听了是中国人,才一个个都围了拢来看新闻。黄文汉见有人来了,更逞精神,拿了那把刀,摇摇头说道:“险些儿不曾被你砍着。砍着了,还有命吗?于今你还是这样?”那警察见有人来了,不得不少存身份,挺胸走了出来道:“你待怎样便怎样。”黄文汉冷笑了一声道:“待同你到警察署去,只是打掉了你的饭碗也可怜,并且天气太晚,我也懒得闹,饶了你这一次罢。”将刀向警察面前一撂道:“拿去。”说罢,一手拉了郑绍畋,头也不回的就走。警察望着他二人走远了,才骂了一句:“痞子,以后教你知道我的厉害便了。”那些看的人见已无事,即如鸟兽散了。
这晚郑绍畋就在黄文汉家住了。次日早起,才想起周撰托他调查朱正章的事,忙对黄文汉说了,托他大家打听。黄文汉道:“说起这人来,我倒曾听人说过。他放高利贷的事,只因与我没有关系,不曾留心追问。你既要调查他,等我会了他的同乡,问问就是。”二人用过了早膳,郑绍畋辞了出来,走神田警察署门口经过。只见里面站了几个中国人,内中有一个穿中国衣服的,郑绍畋认得是黄文汉的同乡,叫刘越石。武昌起义的时候,他说立了功劳,在稽勋局领了许多的恩饷,又钻了一名公费,挂衔到日本留学。同郑绍畋一样拜了黄文汉的门,所以彼此认识。郑绍畋左右是没事的人,见他同着几人在警察署,知道必有事故,便站在门外等他出来,想问问原委。等了一会,听他们说着话出来了,郑绍畋便迎了上去。刘越石只点点头就走。郑绍畋忙扯住问道:“你们什么事从这里出来?”
刘越石停了脚,正待要说,那三个中一个极美的少年,回身走了拢来,拉了刘越石一把道:“不说也罢了。”刘越石即对郑绍畋笑了一笑道:“没要紧,改日告诉你罢。”说完,被那少年拉着去了。郑绍畋心中好生纳闷,想到大方馆去,恐怕周撰还没起来。忽然想起他那同学的张怀,多久没有会面,不知他与那正子怎么样了,便放开步向小石川进发。走到扫除町,只见一个花枝般的女子迎面而来,郑绍畋不觉吃了一惊,定睛看时,不是别个,正是那日兵士拥在怀中调笑的小淫卖。郑绍畋近来得黄文汉熏陶之力,气质变化了许多,大摇大摆的走向前,脱帽行了个礼。那女子自然认得郑绍畋,便也弯了弯腰,笑问到哪儿去。郑绍畋笑道:“正想到你家去看你。你既要走人家,我就只得回去了。那日我因见我那朋友痞性发作,不愿和他久闹,故先自走了。然自那日以后,便时时想来看你,奈总是没有工夫。今日我稍稍得闲,偏你又有事,要不是在此地碰了,还要多白跑些路。”那女子道:“不要紧,有我姐姐在家里,我也就要回的。”郑绍畋踌躇了会笑道:“还是等你在家的时候来好。你今晚可在家么?”那女子点头道:“请过来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