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这小鬼鸡巴入出来的亡国奴。你不去寝苫枕块,在街上摆来摆去干什么?遇见了老子,你倒了运。老子住在对面,你有本事就来,老子在家里等你。”姓林的也不答话,扒了起来,往胡庄怀里就撞。胡庄抬手一个嘴巴,打个正着道:“老子多久就要打你!”这个嘴巴打重了,打得姓林的涕泪交流,双手捧着脸,掉转身就跑。胡庄知道是叫警察去了,心想警察来了,难费唇舌,不如走开一步。恰好一乘电车走过,他便飞身跳上电车跑了。姓林的果然是去叫警察,及叫了来,不见了胡庄,便对警察道:“他就住在对面,请你同去,拖了出来。”警察点头道:“你上前去问。”姓林的走到门口,气忿忿的推门。推重了,门脱了榫,哗喳一声,塌了下来,险些儿又遭了一下。惊得下女跑了出来问找谁。姓林的不知道胡庄姓什么,被下女问住了,半晌对下女道:“才进去的那个大汉,你叫他出来。警察来了,有话问他。”下女见他背后真站了个警察,不知又出了什么乱子,忙走进去喊刘越石、张裕川二人。
姜清此时不在家,刘、张二人都正睡午觉,被下女叫醒,说有警察来了。张裕川一边揉着眼,一边走出来。一眼见了姓林的,心中不由的冒上火来,开口便骂道:“你这杂种,又带了你干老子来做什么?老子今日睡午觉,没有打牌,不要你父子来伺候。”姓林的听了,气得望警察道:“就是这东西。”警察便跨进门,也不行礼,就想问张裕川。张裕川哪有好气对他,正色道:“我又没有犯法,你不由我许可,怎的敢擅进我的屋?”警察知道自己疏忽了,举手行了个礼,指着姓林的道:“方才他来报告,说你和他争斗,将他左脸打肿了。这事于法律上恐不合。”张裕川看姓林的脸果然肿了,对警察道:“这就奇了,我正在睡午觉,下女说有警察来了,我才起来,做梦也没有和人争斗,这话从哪里说起?”张裕川出来的时候,警察本就留神,看了他尚在揉眼睛,并且一件寝衣还散披在身上,连带子都没有系,不像才和人争斗的样子。及听他说话,看他的神情,也是不像,掉转脸叫姓林的证明。姓林的到这时候,有什么话敢证明是张裕川打的呢?只得道:“和我打架的,又是个人,不是他,是个很高大的,穿着洋服。”张裕川知道是胡庄干的事,心中非常快畅,也不做声,看警察怎么说。警察道:“你方才不是说了就是他么?怎么又是个很高大的哩?”姓林的道:“刚才是我看错了,又是一个。”警察摸着胡子冷笑道:“知道你被谁打了,人还没有看真,怎么就晓得人家的住所?你中国人怪事多,只要不扰害我日本人的治安,我也没精神多管。”说完,对张裕川举手说了声对不住,也不管姓林的,就走了。姓林的也待走,张裕川一把抓住道:“请进来坐,有话问你。”此时刘越石正躲在门后听,到这时候也跑出来,帮着拖姓林的。姓林的哪里敢进来呢,抵死往外扯。到底站在下面的占便宜,张、刘又都打着赤脚,手中有汗,一下滑了。姓林的用力过大,仰天一跤,跌到门外,扒起来,灰也不敢拍就跑。二人拍手大笑,进房命下女将门整理。不一会姜清回了,张、刘将事情说给他听。大家又笑了一会,等得胡庄回家,问了打架情形,少不得又有一番议论。
那姓林的受了这场羞辱,抱头鼠窜回到自己房内,思量邀几个同乡的来复仇。奈他的亲同乡,都在横滨做生意。东京的留学生,与他有往来的很少。有一两个,都是平日不大瞧得起他的。他平日也很瞧不起人,今日遭了难,没奈何要求人表同情。换了衣服,洗了脸,出来跑了几家。这种事,和那些实心求学的人说,饶你磕头下拜,痛哭流涕,莫说不能请他出来替你打抱不平,就是要求他用心听听。他也怕混坏了他的脑筋。
对那些不读书的说,虽都张开口愿意听笑话,然到底都只当作笑话听,没有表同情说打得可怜的话。讲到求他们去复仇,一个个都缩着头,伸着舌,说这些人凶得很,惹不得。姓林的见求人不动,只得忍气吞声,仍旧住下。只是几日并不见陈女士上晒台,也不见她出来走。又过下几日。那门口贴了张有贷间的条子。姓林的忙跑去装作看房子,到楼上,只见有一间八叠席子的房,哪里有陈女士的影子呢?故意到晒台上去看,只见与隔壁家的晒台相隔没有一尺远,过去过来,都十分容易。这八叠席子的房门,就紧靠着上晒台的短梯子。姓林的看了一会,那失意的情形,也形容不出。房东就是个老婆子,姓林的向他问陈女士搬到哪去了。老婆子说不知道,她没有留番地在这里。
姓林的一团高兴,抱着绝大的希望,从横滨搬来,至此万事都冰消瓦解。无名无色的花了多少钱不算,还呕的是天下第一等气,吃的是天下第一等亏。当下听了老婆子的话,悟到与自己无缘,跑回家收拾行李,连夜回横滨去了。
一日,正是八月十五,姜清吃了早饭就出去了。刘越石因黄文汉已从箱根回来,邀了几个同乡,在代代木地方佃了所房子,去看他去了。张裕川也不在家,留着胡庄同下女守屋。不待说乘着无人,有多少的做作。忽听得门外报有邮便,下女出去检了,胡庄接着一看,是个洋纸信套,封得很严密,上写着“姜清先生亲启”,没有寄信人的地名。胡庄拿在手中,一翻一复,看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