问你知道他是个什么人?怎的会被警察拿住?”
罗福说:“听说那人姓黄,哪里人就没有打听得明白。那人平日本欢喜做贼,时常会偷人家的东西。他偷了,自己却不要,白白的送给别人。别人若在什么地方见了可爱的东西,叫他去偷,他很愿意去。他昨日并没有在三省堂偷书,他的书是在岩山堂偷的。他偷了书,从和服袖口里插在背上,岩山堂并没有知道。走到三省堂,他买了一本书,再想偷一本。不知怎的手法不干净,被三省堂的伙伴看见了,便指着说他是贼。他不服,顺手打了那伙伴一个耳刮子。伙伴大喊起来,说强盗打人,登时店中的人都围着那人。那人口还不住的骂伙伴瞎子眼,伙伴哪里肯罢休呢?硬指定那人是贼。店中有精细的见那人实在有些可疑,仔细的将那人周身相了一会,一把抓住那人,要搜那人身畔。那人还没有答话,已有人敲得他背上的书拍拍的响,围着看的人都闹起来。那人气得一拳将敲书的打倒了,自己从背上抽出书来道:‘这是你家出版的书吗?’此时警察已来了,见打了人,即伸手来抓那人。那人用手一推,将警察推跌了一交。警察爬了起来,衔着警笛一吹,登时跑来了七八个警察。那人还要动手,因见来的人太多了,便高声说:‘我买的书,由我放在什么地方,何能因我插在背上就说我是偷的?真好生无理!’几个警察见那人有些雄气,又见推跌了一个警察,吓得没人敢先动手来拿。你推我我推你的推了许久,决议是几个警察一拥而上,将那人裹住。那人既被警察拿住了,便没有法子,随着一群的警察往警察署去了。”胡庄听了点头笑道:“这人真是倒霉。”张全笑道:“做贼若能永不破案,倒是件好勾当了。”三人接着谈了会闲话,张全将吊文子及偷下女的事说给胡庄听,大家拿着朱继霖开心。
罗福忽然低着头想什么似的,过了一会,望着张全道:“我同到你家里去玩玩好么?”张全道:“有什么不好去吗?”
回头问胡庄去不去。胡庄摇头道:“太远了,我懒得跑,呆子一个人去罢。”罗福因近来领了七十块钱的津贴费,做了一套新洋服,拿出来穿了,同胡、张二人出来。胡庄自归家不提。
张、罗二人径向四谷停车场走。罗福此时穿了新衣,非常得意,一步一摆的向前走,觉得人家穿的衣服都没有自己的称身,没有自己的漂亮。正走得高兴,忽然张全在他手里捏了一下。罗福忙止了步,翻着眼睛望了张全,问做什么。张全向前面努嘴,轻说道:“你看,对面来了个美人。”罗福一看,真是有个美人劈面来了。看她年纪不过十七八,穿一身半旧的衣服。罗福连忙整顿精神,复大摇大摆的走。张全唉了口气道:“可惜老胡不同来,他若来见见这个人,也可证实我那日在初音馆说的话不错。”罗福不暇和张全答话,用尽平生气力的装绅士模样。谁知那女子低着头,只顾走,哪里知道有人在旁边卖弄呢?转眼之间走过去了,罗福才问张全道:“这美人你认识她吗?”张全道:“去年在神保町等车见过一次。那时她穿的中国衣服,还同一个年纪和她差不多的男子。我刚才见了,吃了一惊。这样看来,那男子也是日本人。只是去年他们两个比翼鸟似的,今日为何独自一个人低着头走?并且她那面上很现一种愁苦的颜色,是什么道理呢?”罗福道:“你知道她住在哪里?”张全道:“呆子,我知她住在哪里又好了。我不过从去年八月看过她一面,直到今日,才是第二次见着。”罗福道:“你去年见了她的时,和她说话没有哩?”张全笑道:“你这人,真呆得没有道理。我说了在电车场遇着她,她还同了一个男子,又不认识她,有什么话可说?”罗福寻思道:“只怕不是那个,你不过见了一面,又隔子这么久,哪里还认得清楚?”张全摇头道:“不会认错,我虽只见过她一回,她那影子已深入了我的脑筋,便再过两三年,也不会忘记。”罗福道:“你于今想怎么样?”张全笑道:“发发感慨罢了,能怎么样?”
二人说着话,已到了四谷停车场。坐电车中到家,途中无事。将到家门的时候,张全轻轻的教罗福站着不动,自己也蹑足潜踪的走近门口,见门已由里面锁着。张全知道是朱继霖恐怕自己仓卒跑回,推开门进房没有声息,撞破他的好事。不由得一般酸气,直从丹田冲到脑顶,由脑顶再回到喉咙里,奔腾而出。这酸气既脱了喉咙,便发出一种异声,远远的听去,好像是开门两个字,把罗福吓了一跳。不是罗福这样的胆小,因为他站得稍远,那想偷听声息的心思,比张全还加几倍。所以宁神静气的站着,连身子都不敢晃,恐乱了声浪。陡然听了这样的声音,几乎将耳鼓都震破了。你道他怎的不吓了一跳。张全一声才毕,接连第二三声如连珠一般的发了出来。这声音中间,还夹了一种拍拍拍的声音。这拍拍拍的声音,却是张全的手和锁好了的门组合成的。罗福见张全敲了几下门,里面没人答应,他那副赛过傅粉涂朱的脸,登时变了颜色,提起脚用死劲踢了几下,里面才有答白的声音,罗福听去知是下女。门开了,张全见下女蓬鬓惺忪的,更是有气,也厉声叱道:“还不给我滚开些,青天白日,锁了门干什么?”下女吓得战兢兢的道:“朱先生……”张全冒火道:“朱先生怎样?”下女道: